"我..."晚苏木喉间滚出幼狼般的咕噜声。"若哪天我控制不住锁麟血诀..."
"那就换我来当你的锁。"颜鹿竹截住她的话头,腕间青玉镯突然化作细链,又散成光尘,"我最擅长的,就是系铃铛。"
颜鹿竹眼尾一挑,露出狡黠笑意:"若没这点把握,我们怎敢将此物交予你?"她纤指轻抚过令牌纹路,嗓音如碎玉落盘:"若有要事......"指尖在符纹上轻轻一叩,"记得唤我。"
茶汤蒸腾的热气中,谁都没戳破她发红的耳尖。
晚苏木的指尖在竹简边缘徘徊,青铜面具下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忽然想起晚闻城说过的话:"狼崽子要懂得叼住送到嘴边的肉……"
"三...三个月。"她猛地抓起竹简,像幼时偷摘山杏般又快又急,"到时候一定还!"
话音未落,凤泠音忽然凑近,发间银铃叮咚作响:“晚姑娘,你芳龄几何?我瞧着你年纪轻轻,身手怎这般厉害?”她眼中闪着光,活像见了鱼的猫。
晚苏木歪头想了想,突然竖起五根手指,眼睛里闪着野性的光:"十二岁。不过—"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小兽炫耀猎物般的骄傲,"从五岁起,爹爹就拎着我的后颈皮往悬崖下扔。下雨天要对着雨幕劈刀,直到身上一滴水都沾不着。”
她说着无意识地露出犬齿,指尖在桌面上划出几道细痕:"冬天在结冰的瀑布底下扎枪,阿娘要我枪头得挑住每一片落下来的雪。”
想要爹娘,青铜面具下的耳尖动了动,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反正...就这么练出来的。”
“十二岁?!”凤泠音捏着的龙须酥碎在指尖。她突然伸手比划晚苏木的身高:“小狼崽子,我像你这般大时,还在被鲨妖追着啃呢!”
晚苏木摸着下巴思考:“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不是锦鲤吗?跑去海里做什么?”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凤泠音甩下袖子,把剩下的酥饼全塞进她嘴里
“反正我日日孤身漂泊于浩渺海中,饱受海族欺凌,被讥讽为笨手笨脚,修为浅薄,岁岁年年总居人后。若不是十四那年,鲨妖肆虐,将我追至岸边,恰逢颜念与主人师徒二人援手相救,我才没有同与父母一般无二葬身鱼腹。不过彼时父母尚未化形,而我已成就人身”
颜鹿竹抬手抚了抚小鱼妖的头,继续问道:“阿晚,你练武的目的是什么呢?”
晚苏木默了默。那些"行侠仗义"的陈词滥调在唇边打了个转,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恍惚间,她想起儿时灯下瞧见的书籍:"人生在世,当以双足丈量九州,以双目阅尽山河。要像云中鹤般自在,似山间风般逍遥。"
于是,她这般想,便也这般说了。
晚苏木垂眸思忖片刻,指尖轻轻护腕。既然伤势已愈,确实不便久留。更何况...爹娘临行前的叮嘱犹在耳畔:"莫要暴露行踪"。若与碧泉谷少主同行,怕是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
她抬眸将三人身影一一描摹,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但…今日便要告辞了。"
凤泠音一时怔住,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显然没料到这刚能下榻的小姑娘就要独自远行。她急急上前半步,琉璃般的眸子里漾着担忧:"晚姑娘初至江灵墟,不如多留几日?有我们引路,总好过你一人摸索..."
"娘亲给的地图很详尽。"晚苏木晃了晃袖中绢帛,眼角弯弯,"若有缘,自会重逢。"
凤泠音朱唇微启还想说什么,终是化作一声“好吧…”颜鹿竹与戚桓已默契地起身,玄色衣袂与雪青裙裾在晨光中交叠。
"那便送送阿晚吧。"颜鹿竹话音未落,晚苏木忽觉头顶一暖,原是颜鹿竹顺手为她理了理被晨风吹乱的碎发。
二人并肩穿过回廊时,颜鹿竹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
晚苏木偷眼瞧着这位高出自己许多的人。见她广袖流云般拂过朱栏,忽然想起昨夜月光下她垂眸轻笑的模样,此刻阳光为她镀上金边,倒显出几分不同于夜色的温柔。
行至当归楼正门,晚苏木不禁再次为飞檐下的鎏金铃铛驻足。
“阿晚若是想,日后随时都可来访。
晚苏木倏然抬头,正撞进那双含笑的眼眸。分明温柔至极,却教人无端想起月下盛放的优昙花,看久了便挪不开眼。
"就怕...到时候鹿竹姐姐嫌我烦呢。"晚苏木轻声说着,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耳尖泛起薄红,连带着声音都低了几分。
“我们怎会嫌弃你呢,简直是欢迎之至还来不及呢!别总说什么有缘再见了,你这小小年纪,怎的说话竟像谷里那些老顽固一般!”凤泠音闻言,不禁对晚苏木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哪有?我只是…”晚苏木微微一愣,随即想要辩解,这些可都是跟娘亲与话本子里学的,难不成不对么?
“就有!活像个小老太~”凤泠音此刻反应过来,晚苏木品茗一事在调笑她,心中不禁有些懊恼,临走之前非得把这“仇”给报了。
“小锦鲤,你再叽喳下去,当心归楼的瓦片都要被你吵碎了!”晚苏木要与锦鲤小妖一决高下。
凤泠音突然踮脚比划身高:"小狼崽子!"橙红裙摆扫翻果碟。
晚苏木犬齿一闪:"矮冬瓜锦鲤。"
果碟坠地裂成八瓣,瓷片上粘着的桂花糕正好糊在路过戚桓的靴尖上。
戚桓剑眉微蹙,双臂环抱,剑鞘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芒。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咳,嗓音沉如霜雪压枝——分明未置一词,却让嬉闹的两人骤然噤声。
江灵墟的晨雾里飘着胡麻饼的香气,挑担的货郎已经开始吆喝"热乎的杏仁茶"。
晚苏木走出十步忽觉不对,左手沉甸甸的令牌上多缠了油纸包,右肩不知何时压了件绣金线的披风,抖开竟掉出个写着戚的银袋。她猛回头,当归楼飞檐下三点人影倏尔消失,唯余凤泠音腕间银铃的碎响混在风里:“欠你的糖糕,下次再还!”
人群吞没了那道瘦削的身影。
颜鹿竹广袖垂落,一枚青玉腰牌无声滑入掌心——这是今晨碧泉谷传来的召回令。她摩挲着牌面"戒律堂"三字的刻痕,忽然想起父亲最爱的龙涎香里,总掺着一味能让人灵力滞涩的寒潭苔。
颜鹿竹指尖蘸水在桌面画了道符,水痕竟凝结成冰,浮现出戒律堂的徽记。
凤泠音突然按住她的手:"主人,你真要..."
"自然要回。"她截住话头,指尖在晚苏木用过的茶盏边缘轻旋半圈,"毕竟...父亲还等着我送雪灵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