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们在玩什么好玩的不带我?"
"罢了罢了,三千灵石予你便是。"木偶的关节咔嗒咔嗒响成一片,瞳仁泛起幽绿磷火的光晕忽明忽暗,连金线绞成的嘴角都耷拉下来,活像个被克扣了糖果的孩童。
颜鹿竹素手轻抬,广袖流云般拂过柜台:"泠音,这些物件......"
"唰——"
话音未落,那木偶已化作残影拦在门前,金线绞成的五指夸张张开:“客官留步!您瞧这,这珊瑚——半价!统统半价!”
颜鹿竹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指尖在青玉案上叩出三声清响,转头时眸中映着晚苏木紧绷的侧脸:"阿晚可有入眼的物件?"
晚苏木喉头微动。
——想要那柄刻着白鹤的发冠,想要琉璃柜里的机关锁,甚至想要...姐姐摸摸自己的脑袋。
可她只是绷直了脊背,故作镇定地摇头。
不能再这样了
她在心里狠狠咬住这个念头。受罚的是她,一所亏欠的是她,不能再贪得无厌地索取。
袖中储物袋轻飘飘的,三两颗灵石碰撞的声响,像是嘲弄。
"......"
少女别过脸去,喉间泛起一丝铁锈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这里...没有我想要的。"
颜鹿竹唇角轻扬,这小狼崽,每次撒谎时都紧崩崩的。
她眼尾朝凤泠音一扫,小鱼妖立刻会意,去找那木偶买东西去了。
小锦鲤悄悄瞥了眼晚苏木绷直的背影,心里直摇头。
这傻狼,想要什么从来不说,就只会抿着嘴偷偷看。
都这么久了,还是改不掉这毛病,活像个刚被捡回谷里的小野狼,连讨颗糖都要犹豫半天。
还总想着还……
医修向前两步,月白衣袂扫过晚苏木紧绷的手背。她忽然抬手,指尖穿过少女鸦羽般的发丝,在敏感的耳根部轻轻一揉:"等阿晚罚期过了......"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廓,"再连本带利还我便是。"
她看着少女再次泛红的面颊。
这小狼崽。
刀剑加身时不见她皱眉,灵脉反噬也不曾喊疼,偏偏在这些细枝末节处......
耳尖一红,指尖一颤,便泄露了所有心事。
店铺内,青铜灯盏悬于穹顶,投下斑驳的菱形光斑。檀木多宝阁上陈列的器物泛着幽光——褪色的罗盘、缠金丝的卦签、甚至一截封在琉璃中的龙须,皆沉默如谶。
明明口中总挂着“娘亲说”“爹爹讲”,可爹娘不在身旁,却也从未掉过泪。
只在无人处,偷偷把旧物一件件擦亮,摆好,再藏进储物戒的最深处。
颜鹿竹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眼底泛起一丝浅笑。
那缕发丝的触感还缠在指间,像是小狼崽别扭的依赖,又轻又软,却挣不脱。
倒是让人拿她没办法。
晚苏木低垂着眼睫,小辫上的玉珠随着紊乱的呼吸轻轻震颤——她像凤泠音那样天真烂漫,自然明白颜鹿竹的用意。只是......
凤泠音怀里抱着两样物件倏地蹦过来——正是那顶白鹤凌云银冠和九连环机关锁。她狡黠地眨眨眼,珊瑚珠在鬓边轻晃。
她与主人早发现了,小狼崽从进门起,眼神就往这银冠上瞟了三次呢。
"这两样物件..."颜鹿竹指尖抚过银冠上振翅欲飞的鹤羽,在她指下泛起细碎灵光,"倒像是专为阿晚准备的。"
她忽然倾身,将银冠虚虚悬在晚苏木发间比了比。
"待回了碧泉谷..."玉似的指甲轻轻叩了叩机关锁,"你便负责——"
"丹炉添火,灵圃松土。"
晚苏木猛地抬头,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寒夜骤然被星火点亮。
——不是白拿的!
她可以用力气还,用时间还,用往后无数个日夜的去还。只要不是……单方面的索取。
她脱口而出的应答清脆得几乎破了音:"好!
木偶跟在凤泠音身后,眼珠突然诡谲地转了一圈,金线手指在算盘上刮出一串急雨般的脆响:"承惠两万三——"
"嗒。"
颜鹿竹的指尖在青玉柜台上轻轻一点。
霎时间,十二天阶品灵石排着队从她袖中鱼贯而出,每一枚都泛着月华般的清辉,在柜台上叮叮咚咚地摞成一座小塔。
木偶掌柜身后的屏风上,一幅《百妖朝月图》正在缓缓流动——墨色妖群逐月而奔,每当灵石入柜,便有一只小妖从画中跃出,衔走灵光没入算盘珠内。
它的的关节突然"咔"地卡住,随即夸张地鞠了个躬,金线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贵客慢走~下回带够灵石再来呀~" 像是故意说给某只小狼崽听的。
颜鹿竹广袖迎风一展,如云般将两只小妖拢向飞舟。流霞染透她的袖角,在甲板上投下摇曳的影。
凤泠音赤足踩着云纹甲板旋转,鲛纱锦囊随着动作漾开海浪般的波纹。发间珊瑚珠串叮咚碰撞,将落日余晖碎成无数跃动的金粉。
晚苏木抿唇走在最后,指尖却忍不住一遍遍描摹银冠上的鹤羽纹路。
白鹤在暮色中泛着柔光,振翅欲飞的姿态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云霄——就像娘亲说过的,人间少年行冠礼时,总该有长辈亲手将这样的冠戴在他们发间。
等明年生辰......
她悄悄将银冠往怀里收了收。
可那时……该由谁来为她加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