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过是些江湖把戏。"姬发不屑地撇嘴,眼睛却紧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大军安顿完毕,姬昌接过白衣少年递来的犀角棋盒,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沁凉之意直透掌心。掀开盒盖,只见黑子如墨玉般深沉,白子似新雪般纯净,棋子排列暗合星象运转之妙。姬昌不禁暗自赞叹:"此物绝非寻常。"
青石棋盘铺就,少年广袖轻拂,一枚白子稳稳落在天元之位。姬昌执黑欲围,却见白子忽变阵势,如江河改道,直取要害。
"好一个北斗阵势!"姬发抱臂而立,铜铃眼中精光闪烁。七枚白子寒芒点点,在棋盘排成勺形。见父亲举棋不定,他忽然眯起眼睛:"父亲且慢,这白子..."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裂开一道金光,将棋盘上的白子映得如血般赤红。姬旦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棋局另一侧,温声道:"《星经》有云,赤星现,兵戈起。这位大人,下的是棋还是天机?"
白衣少年折扇轻点棋盘,玉质的扇骨与青石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是棋,亦是天机。风雨将至——"话音未落,一声惊雷炸裂苍穹。
轰隆——!
第二声雷鸣震得地动山摇。姬昌手中黑子跌落,在棋盘上弹跳几下,滚入草丛。抬眼望去,远处山巅突然崩塌,千万吨泥石如苏醒的巨龙,咆哮着倾泻而下。参天古木在洪流中如同草芥,被连根拔起;坚硬的山岩在巨力下碎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天要亡我!"姬昌猛地站起。他正要喝令撤退,却见对面那人依旧从容,折扇轻点棋盘:"该君侯落子了。"
泥石流奔涌至三丈外,突然诡异地停滞。姬发瞪大双眼,看着一根需要三人合抱的巨木擦着衣角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浑浊的泥浆在距离众人一箭之地处自动分流,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少年指尖白子轻落棋盘,发出清脆声响:"水性至柔,却能穿石。看似凶险,实则自有其度。"
随着最后一子落下,奔腾的山洪竟在众人面前戛然而止。浑浊的洪水渐渐汇入淇水,轰鸣声慢慢消散,只剩下几缕泥沙在水中打着转儿。
白衣少年收拢折扇,衣袖轻挥:"承让了。"姿态从容,就像只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微尘。
姬昌目光凝重,注视着他纤尘不染的衣袍,半晌才沉声问道:"先生竟能号令天地?"
"不敢当。"少年折扇轻点河面,"此处山势如龙角对峙,地气郁结。前日见火星犯北斗,昨夜观井宿生晕..."忽然掩扇轻咳,眼睫低垂,"不过是略通自然之理罢了。"
姬发抱拳行礼,粗犷的脸上满是敬佩:"您方才救了我等性命,这份本事当真了得!"
姬旦温润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先生既通晓天时...不知可否为我等指点一二?"
白发少年凝视二人片刻,唇角微扬:"天意难测,岂敢妄言?"他折扇轻点溪边青石,"但见山可知水,观云能识天。譬如这山洪之兆——石上苔色转红,山间雾气带腥,正是地气涌动之象。"
说罢转向姬昌,执礼告辞:"侯爷仁德,此去殷都必得天佑。在下尚有要事,就此别过。"
少年正欲离去,忽又停下回头。
河滩上芦苇倒伏,浊浪翻涌,水中隐约闪过鳞片般的寒光。他轻抚下颌自语:"蛟龙作乱,水路已断,这竹筏怕是渡不得了。"说罢撮唇长啸,清越的哨声直上云霄。
霎时间山风骤起,草木摇曳。一只白额吊睛的斑斓猛虎自林中缓步而出。这虎通体金毛黑纹,额间三道白痕天然形成一个"王"字,行走时筋肉起伏,目光却温顺似通人性,显然是百年难遇的灵兽。
"戒备!"姬发一声暴喝,三百虎贲立即列阵,长戈齐刷刷指向猛虎。将姬昌父子护在身后。
少年见状轻笑:"诸位莫慌,此乃我家宠物,不伤人。"说罢踏草而至,素手轻抚虎颈。那猛虎竟如家猫般俯首蹭掌,喉间发出温顺的呼噜声。白衣翻飞间,他翩然跨上虎背,恍若画中仙君。
白发少年回首望向姬昌,眼中似有星芒闪动:"凤鸣岐山,吉凶难料。此去殷都,诸位恐有血光之灾。"他顿了顿,嘴角微扬,"我们......殷都再会吧。"话音未落,他轻拍虎首,那灵兽顿时昂首长啸,声震四野,四足腾空而起,如踏云而行。
转瞬间尘烟漫卷,白衣与金虎化作流光掠过河面。虎啸余音在山谷间回荡,震得落叶纷飞,淇水泛起层层涟漪,许久才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