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庭渊的初遇，还要回溯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三年前……久远得有点恍若隔世了。
……
季庭渊第一次出现在林小烟跟前时，他正坐在餐桌边上，面露微笑，对着御赐佳肴大快朵颐。
他动作异常灵巧，仅用一只戴塑料套的左手，就能剥开大闸蟹蟹壳，露出里面金灿流油的蟹膏。
同时用剩下那只没戴手套的右手，一刻不停地敲着桌面右侧笔记本电脑的键盘，手速快出残影。
季庭渊单方面见过的人类并不算多，但其中已经囊括了吃播博主和工作狂白领，可他并没有想过，有人能将这两个人类属性糅合到一起。他一时心生好奇，停在餐桌另一端，观察起这只特殊人类的行为来。
这只人类的笔记本电脑有点聒噪，不时“滴滴滴”地响。
每响一次，林小烟脸上的笑容就更微妙一点。
这并不是真心的笑，季庭渊推测，林小烟不喜欢笔记本电脑的声音。那么，销毁这台电脑，是不是就能帮助林小烟舒缓心情？
可惜他现在仅以意识形态降临人间，自身神力不能轻易使用，否则会破坏两境规则。
而林小烟期初还并未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的造访。
他刚被叫去学校，稀里糊涂地忙活了一堆事，好不容易回来享用大餐，临到头还要处理极品老师当天布置零点就要上交的作业……哈。
不就是区区一个作业？谁说他破防了？没吧。
他可是情绪稳定得很，此时此刻，纵然万般事务缠身，他心中都一潭死水……不，一片宁静。
十分钟过后，林小烟最后点了下鼠标，点击提交，又瞅着屏幕瞧了好几秒。
之后，他苦涩地笑了一声，瘫软在桌上，有气无力。
他很久没动静，脸埋在臂弯里看不清表情。
久到季庭渊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要离开，林小烟猛地扇桌：
“我恨神迹学！神迹学毁我青春……毁我心情……满桌佳肴也被龌龊的神迹学糟蹋了……哦，不，不对！神迹学塑造人格，端正思想，上有神明护佑，下有浩瀚历史为后人铺就鲜花大道，甚好，甚好啊！请神明大人宽恕我先前的肆意妄语！”
季庭渊：“……”
季庭渊迟疑，自言自语：“疯了？”
这道声音，落在林小烟耳中，还稍显缥缈，但也足够被听见。
“疯？我？”林小烟勾唇一笑，“呵呵呵，我没疯啊，我可是坚韧积极、任重道远，运筹帷幄的准神侍官，有如此平坦广阔的未来，我怎么会疯？哈哈哈……”
季庭渊：……这只人类能听到他说话？
望向这只人类的眼神，也多了一抹探究。
“怎么不说话了？不相信我？”林小烟催他作答。
“……没有。”
“那相不相信我？快说！”
“……相信。”
“那才对嘛，我可从不骗人，还不快膜拜我……”林小烟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翘到一半，又猛地反应过来，“不对！谁在说话？！”
话音刚落，眼前就陷入一片朦胧。
“我怎么突然瞎了！”林小烟大惊。
“一个人独居，遇到突发情况要镇定，深呼吸……难道是厨房煤气泄漏，我一氧化碳中毒了？”
“如果是生理中毒，我开个窗应该还能活命……也怪不得我产生了幻觉，刚才貌似还看到一团幻影跟我说话……”
“你没有危险。”季庭渊嫌他闹腾，开口解释，“是我正在现出完全意识体，你的感官功能会受到一定影响。”
……还是幻觉？
那道声音，在林小烟耳中逐渐清晰起来。
林小烟没听懂他说什么，但不长不短的一分钟过后，视线里的画面重新清明。
他循着光亮抬眸，餐桌对面，现出一位出场自带金光勾勒的男人。
隔得有点远，林小烟近视，看不清脸，只见这人似乎微微飘浮在半空中，雪白衣袍、蓝金丝线勾勒，身上衣饰与发丝轻盈地逸散开来，浮动金光点缀其间，好不耀眼。
林小烟看着面前突然冒出的陌生人，眯眼：“……？”
这什么全息投影啊？
打光都要闪瞎眼了，厂商到底有没有深入调查过用户体验的！
而且这投影仪又是从哪儿来的？他现在可是和爹妈决裂、没有收入、囊中羞涩、省吃俭用的应届毕业生，月尾、刚交房租、微破产，哪有钱买这种贵还不实用的炫技玩意！
对上他的视线，季庭渊倒是有点意外：“你不仅能听到我说话，还能看到我？”
林小烟：“这很难吗？我又不瞎。但你谁？”
他环顾四周，确认了周围并没有全息投影仪这一事实。
他把眼神挪回季庭渊身上，掐指一算：“你是阿飘？”
神境没有“阿飘”，但季庭渊先前透过神迹果观察人境时，曾经也见到过几只好坏不一的“阿飘”，故能听懂林小烟的意思。他是神明，和“阿飘”毫无瓜葛。
所以季庭渊否定：“不是。”
林小烟：“那你更像阿飘了。毕竟在阿飘片开头，潜伏入主角家的阿飘一般都不会亲口承认自己是阿飘。”
季庭渊：“你有仇家？”
林小烟：“那倒也没有。”
季庭渊：“那你还妄想有鬼害你？”
林小烟：“你这说辞站不住脚，毕竟很多无节操阿飘片里的飘都是无差别作案，而且最爱拉我这种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路人甲当炮灰。”
季庭渊：“……”人境众多的虚构艺术作品，都不在他的知识范畴内。
见林小烟始终满眼警惕，他有些苦恼。
考虑后，他走近一步，朝林小烟伸手。
林小烟瞳孔紧缩，弹跳退避，警铃大作：“我劝你这妖孽最好别轻举妄动，别想摄我魂魄，我可是在大学修炼过捉鬼术的！”
嘴上嚷得嚣张，但他也始终不敢主动进攻。
就怕这阿飘要真是什么厉鬼转世，他一旦彻底激怒人家，人家弹指之间就能把他灵魂抽干了，他一介凡夫俗子实在干不过啊！
季庭渊再往前，他再躲。
直到他被逼到墙角，面前的男人才停下来，垂眸望他：“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