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宝刀,当然不是宝贵在那镶嵌的玉石上。
惯用兵刃在手,南黎王手上的动作反而变慢了。
看着变慢了,其实只是没了虚招。
等着。在最恰当的时机,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快速出击。
一击得手。
刀锋斜刺入成沮的肘部,只一划,就卸下它半个胳膊。
百里恭在一旁看着点头。
宝刀自然是宝贵在削铁如泥的刀锋上。
只是那东西的味道着实是难闻。
从被卸下的胳臂上飘散出一股极重的污秽气。连站在远处的百里恭都闻着有些难受了。
偏偏一开始就受不了这气味的旃焕,此时却像闻不见似的,拿着短刀绕着成沮,将那东西大卸八块。
这突如其来的坏脾气!
自己是真惹着他了?
百里恭眼看着南黎王手刃了那成沮,再放了一把大火。
成沮似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一股强风袭将过去,竟把南黎王和赤豹一起吹飞出去,砸上了一旁的石壁。
不过也就是最后的挣扎了。
火借风势,烧得更旺,将成沮完全吞没。
“你还好么?”百里丞相转身,问南黎王。
有赤豹护着,年轻的南黎王看起来并不像有受伤。但是,仿佛有些累。
他就着摔倒在墙角的姿势,倚着石壁坐了下来。
“好得很。”他答。神情倦怠。
言语冷淡。
还没能消气?
百里恭低头想了想,走过去,拎了拎袍摆,陪他一起倚墙坐到了地上。
隔着一臂的距离,不算太近。但也足够彼此的味道将那成沮的味道盖过去。
那双绿眼睛转过来,瞟了他一眼。
蒹葭的气味介于木香和草香之间,甚至略带些微苦。南黎王旃焕在心里头评价:一本正经。毫不旖旎。
却……
能引得他蠢蠢欲动。
也只得他一个人蠢蠢欲动罢了。别人可是冷静得很。
旃焕转回头,不想看他。“世称百里丞相‘天下第一人’,今日倒是见识了。”
百里恭叹气。若非这称谓就出自当年熙武帝金口御言,他还真不敢领。
“我只好奇,这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么?”
对着天合的信香失控,也能全然地冷静行事,丝毫不受影响。
这是人能做得到的事儿么?
当然,南黎王自己也并不特别喜欢受信香控制,做出什么违背自己意愿的事——虽然到底违不违背自己的意愿还另说吧。
可某人也太冷静了以至于让他觉得……
“我说过了,我也不过是个凡人,不是什么圣贤,也不是什么神仙。”百里恭理所当然地回答。
凡人个头!那是凡人能做到的事儿么?
旃焕猛地动了一下,可能是想要撑起身来跟他理论,半途却被什么东西给硌着了。
南黎王不耐烦地伸手把那碍事的东西掏出来一看。
黄铜机括,齿轮啮合,排布精巧。
百里千机。
“这真是你做的?”旃焕拿着那东西问。
百里恭看过来一眼,点头:“是。”
旃焕用另一只手试着拨弄那机括,“‘尚在泽畔之时所制’,你制这个的时候,多大年龄?”
“十三……四五岁吧。”仿佛因为是年岁久远而记忆模糊,百里丞相答得有些含糊。
“十三岁。”但显然南黎王没有接受他的言语糊弄,明白得出了答案。他嘲弄地笑,“我们这些寻常人在你眼里,是不是都蠢得不可思议?”
百里恭垂了垂眸,“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哦?比如?”
百里恭卷起唇角:“爬树。”
旃焕怔了怔,没忍住,到底“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笑出声,心里堵着的那股子气就散了。
这家伙真是太会拿捏人心了!
南黎王脑子里倒是清醒得很,一眼看穿百里丞相使的手段。
奈何心不听使唤。
就好像赤豹不听使唤一样。
一确定了主人没事,赤豹就想着往玄犼那里去。
才合笼分开了多会儿啊?就那么迫不及待?
旃焕一直按着它不让它动。
这会儿已经按不住了,只得松了桎梏让它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