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爷爷求求你,求求你了。”
砰——砰——砰——
额头砸在地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沉沉的敲在不远处老者的心上。
刘村长知道,这孩子求遍了村子,敲遍了门,没人给他开门。
他这里,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破旧的茅草屋里传来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女哭声,刘村长左耳听着沈东的祈求,右耳听着小孙女饿的嚎啕,他的一颗心被拉扯的发疼。
家里没吃的了。
老伴说儿媳妇饿的连奶水都快没了,孙女本就胎里不足,又饿的狠,也不知道还能养几天。家里人人都是勒紧裤腰带,一口麦麸糊糊都不敢多喝。
不仅是他家,村子里家家都一样。
田主今年又多加了抽成,不仅如此,明年的粮种也要他们自己备。
本来就不够吃的,结果还一下子少那么多的口粮,谁家都活不下去。
“刘爷爷,求求救救我大哥。“
“求求你了。”
“求求了。”
沈东磕头祈求没有停下,身体本就虚弱的他,也快支撑不住,人都在晃。
他不敢停下。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要是停下的话,大哥就活不了了。
刘村长看着沈东瘦削的小身板,沈家死的就剩下几个娃娃了。要是沈愿真的没了,这一家子真是一个都活不了。
这世道,真的是要把人活活逼死才满意吗?刘村长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起身走进灶屋。
他用缺口的破陶碗舀了些树皮磨成的粉,这些加点水和,也能当面吃。
就是不能吃多,肚子会鼓起来,疼的厉害。
一陶碗的树皮面刘村长是倒了装,装了倒,最后还是咬咬牙,又舀一半麦麸,将陶碗压的实实的,身形不稳的走出灶屋。
将手里护的很好的陶碗小心的递给沈东。
“沈东啊,起来吧。刘爷爷家真的没什么吃的了,这陶碗里有一半树皮面一半麦麸面你拿回去,加水揉揉弄面条子让你哥吃了。你会做不?烧水直接倒面进去煮成面糊糊也行,还不会的话,刘爷爷去帮你做,省的浪费了。”
村子里的孩子早当家,不论是男娃还是女娃,能走就开始帮家里干杂活。
刘村长问这些,就是怕万一沈东不会,浪费了粮食,他能心疼死。
“会的,我会做的刘爷爷。”
沈东直起身子两眼都发黑,看着眼前的陶碗整个人在晃,还是刘村长抬手按一下,人才稳住没摔倒。
沈东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捧着陶碗。
他以为刘村长最多给半碗树皮面就很多了。没想到还能给半碗麦麸。
这麦麸里面是有点灰面的,正儿八经的粮食,吃起来不论是口感还是别的都比树皮面好多了。
沈东感动不已,又要磕头道谢,被刘村长及时拉住,盯着他的额头担忧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一根筋?再磕下去,命都要没了。”
“只要能让我大哥不饿死,我怎样都行。”沈东一咧嘴局促的笑了一下,“刘爷爷,今日救命之恩,沈东一辈子都不忘,一定会报答的!”
刘村长哪在意这些,活着都难,还谈什么报不报恩,还不还情的。
“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别叫人抢了。”
家家户户都缺吃的,那一陶碗的混面,在大树村和铜钱一样的让人眼馋。
地痞无赖要抢,也只能吃闷亏。
沈东是土生土长的大树村人,哪里不知道这个理。回去的路上,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抱着怀里的陶碗看的比自己命都重要。
好在老天开眼,让他顺利的将借来的吃的带回了家。
沈东回来的时候,就看着沈小南抱着沈小北坐在院子里抹眼泪。
他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脸色煞白匆匆上前,“你咋在这哭?是不是大哥又不行了?”
沈南吸了吸鼻涕抽泣着,声如蚊蝇般小声,“大哥、又死、死在灶屋了,三哥说没、死,说我、哭、哭的烦,要我出、出来。”
沈东心里着急,不是在屋里躺着,怎么到灶屋去了?他急着看到底怎么回事,丢下一句别哭了,赶紧跑去灶屋。
空荡荡的灶屋里,沈愿饿晕了,躺在地上。沈西一动不动的趴他胸口听心跳,怕人死了。默默流泪,时不时的抹一下眼泪,吸一吸鼻子。
“大哥怎么了?”沈东把陶碗放黄土砌的锅灶上。
沈西看到沈东,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直起身抽噎,“不、不知道,突然倒、倒下来了。”
沈东蹲下身,试探一下鼻息,又听听心跳,还活着。
他赶紧让沈西烧锅灶,自己弄点水扒陶碗上层的麦麸,取出些放水里搅匀,等水开了直接倒进去,弄个半稠半稀的麦麸面糊糊。做这个速度最快。
煮面糊糊的时候,沈西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捂着小肚子,疯狂吞口水。
灶屋外的沈南则是抱着沈北坐的远了一点,小声的催眠自己,念叨着,“不饿不饿不饿。”顺带也催眠只会缩在襁褓里吮吸手指的沈小北,“妹妹也不饿不饿不饿……”
大哥为了省点吃的给他们差点饿死了,他们不能再吃大哥的救命粮。
沈南听着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叫,抿着嘴小声嘀咕,“我一点也听不到肚子叫。”
“我一点也不饿,才不想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