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按着春天婶子说的,把鱼煎一下,沈东烧火控制火候,兄弟两配合默契。
沈西和沈南还有嗷嗷待哺的沈北,负责吸鼻子闻香气。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数不清有多久,没有闻过油香味了。
煎过的鱼,外皮微黄,酥香无比,真的是太香了!灶屋里几人都猛地吸好几口油煎鱼香。
因为蒸鱼本身就有细盐调味,沈愿没有加家里微苦的粗盐再调味,省的破坏本来的好味道。
蒸鱼熬汤时间短,很快就好了。
这次的鱼汤不知道是不是有猪油,和没有苦味的细盐缘故,闻起来似乎更香。
奶白色的鱼汤咕咚咕咚翻腾,鲜香四溢。沈愿用小木勺舀一点点在小陶碗里面尝尝味道,汤没有鲜鱼直接煮的那么鲜浓,不过味道总体来说还是很好喝。
归功于猪油和细盐。
就是鱼肉有点散,沈愿连鱼汤带鱼肉,弄了一半在大陶碗里面。
他端着大陶碗,对沈东几个说:“你们先吃,切记小心鱼刺,大哥去一趟村长家。”
家里眼下勉强算是缓了一点,该还的人情得慢慢开始还。
尤其是现在快要交夏税,大家比之前更不敢多吃。
想来村长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沈愿来的时候,刘村长正坐在院子里盯着黄土地愁眉不展。
“村长,你咋坐这呢?”沈愿端着鱼汤自然靠近。
刘村长闻声抬头,这一打眼差点没认出来是谁,愣一会才恍然道:“原来是沈大啊,你咋来啦?”
“来送鱼汤呢。”沈愿张望一下周围,“我放灶屋里去,还是村长放进去?”
村子里的事情都不是秘密。
平婶子白日里和人去挖野菜,不可避免的会谈及沈愿。
也没说旁的,就说他在县里找到个固定的活干,顺带还说当年老道士对沈愿说的话好像成真了。
人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爱说话也亲近人。
不过沈愿白天都在外面上工,晚上回来的也晚,村子里的人一般见不着他。
说人变的不一样,也没什么人真见过。
刘村长觉得今日自己见到了。
以往的沈愿,只会默默的把送来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低着头等人端走后再离开。
而不是如此亲近的打招呼,说话。
都说历经生死的人会性情大变,刘村长站起身,拍拍沈愿的手臂,“孩子,你受罪了。活着就好,还好活着……”
看来沈东求粮那一天,沈愿真的差点死了。
幸好给粮了,不然他怕是一辈子也不安心。
沈愿能听出刘村长的未尽之语,端着鱼汤的手在用力。
大树村的村民,他接触的不多。
但给他的感觉,和前世孤儿院的叔叔婶婶还有院长他们很像。
为彼此考虑,为孩子们担忧。
“这鱼汤村长就不要了,可怜你一人养着弟弟妹妹,很不容易。带回去自己吃吧,有这份心就够了。”
刘村长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盯着鱼汤多看,甚至头都是扭过去的。
但鱼汤传来的咸香味道还是让他忍不住的吞咽口水。
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家里都好久没弄吃过。
想来沈愿在县里的活计不错,这才多久,就吃上鱼汤了。刘村长心中感慨,沈愿能活下来就好。
沈愿听完刘村长的话,轻叹一口气,直接去灶屋。
刘村长赶紧追上,眼看着沈愿拿出他家空陶碗,伸手要阻止,就听沈愿说:“刘叔,鱼汤里怕有鱼刺,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不能喝。”
娃娃不能喝,但是当娘的能喝。
刘村长被沈愿提醒家里还有要喝奶的娃娃,他垂下手没再阻止沈愿倒鱼汤,也说不出不要的话。
“沈大啊,刘叔就厚着脸皮,把你的鱼汤留下了。”
沈愿把鱼汤倒干净,看着刘村长布满皱纹,带着不好意思神情的脸,心里沉沉的。
回去的路上,沈愿仰头看着满天星河。
如此美景之下,满是吃不饱饭,穿不起衣服,不知明日能不能活的人。
想到今日的王三虎还有刘村长,他也无心再赏景,夏税就是压在平民老百姓心里的巨石。
武国分两税,分别是夏税和秋税。
夏税以钱财布帛为主,秋税以粮食为主。
正常情况下,以沈愿这样没有田地的下等户来说,一家子无论多少人,要交五百文。但也有个例外,那便是家中无成丁者,夏税只交两百文,交不上的话去服两月徭役。
若是只有五百文,村民们都是省吃俭用,一年完全能攒下。
偏偏县里杂税诸多,加起来不知要几百文。
没有银钱交,官吏就直接搬家里值钱的东西抵税,或是拉人去做苦役抵税。
说是官吏,和强盗也没什么不同。
沈愿算过账,武国男子二十成丁。这具身体才十六,现在沈家的状况就是只需要交两百文就够了。
他在茶楼前两个月没有工钱,前面剩下的四十文攒下了。做桌子的二十五文,如果徐大贵愿意,他就用吃食去抵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