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掠过院内的梧桐树,吹散了医馆内的药香,院子四个角落里的艾草陆续燃尽,艾草的味道淡了少许。
笙禾耸动了两下鼻尖,目光落至角落里的熏炉,果然不见烟雾缭绕,她转身行至一排一排的药柜前,重新抓来艾叶、丁香等药一一称量后,放入熏炉内点燃。
烟雾缓缓升起,笙禾点燃院门前最后一个熏炉,正准备回炉前看火熬药,院门忽然被敲响。
“咚咚......”敲门声很轻,敲了两下又停了,似乎在犹豫,亦或是害怕。
笙禾站在门前没有动,等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她才前去开门。
门一开,门前站着一个老媪,发上裹着一块辨不清颜色的头巾,身上的粗布衣满是补丁。
笙禾将目光移回老媪憔悴的脸上,皱了皱眉,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记不清是哪家的阿婆。
“婆婆,您可是为疫疠一事而来?”
她的话一阵见血,老媪的神情怔了怔,揪着衣角的手紧了紧,顺着敞开的大门往医馆里头瞧了一眼,犹豫道:“城南卖饮子的陆老太,可是在你们这儿?”
笙禾忽然想起这老媪是谁了,是城南慈安街上卖烧饼的谢婆婆,她家的烧饼又大又便宜,她曾买过一次,味道还不错,只是自己甚少吃油腻,便没再买过了。
她虽不知这谢婆婆来寻陆婆婆是何用意,但还是如实相告,“陆婆婆染上了疫疠,昨日由人送至我家医馆,眼下还未醒,您找她所为何事?”
一听人还没醒,谢婆婆顿时激动起来,“哎呦,她那人当了一辈子的赖好人,怎么就摊上这事了,老天保佑啊,莫要出事啊......”她合掌求天,句句不离保佑。
祷告完了老天爷,她转头扯住笙禾的手,“姑娘,可否让我进去见她一面,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陆婆婆和谢婆婆两人还在闺中时就是密友,一辈子没出过慈悲城,两人不仅是密友,还都是老来没了丈夫,没了儿子,一个在城里卖烧饼,一个卖饮子,一卖就是十年。
昨日疫疠一事闹得满城皆知,她听见消息,本是不相信的,可去找人,发现空无一人时,不得不信,连摊也顾不得摆,赶紧前来寻人。
笙禾有些为难,“谢婆婆,不是我不肯让您进去,是这疫疠实在缠人,稍有不慎就会染上,您年事已高,若是沾上了,可就麻烦了。”
谢婆婆打量起身前的女子,眼中带着怀疑,她一时不敢确信这身姿纤细的女子,是否真的能担当起治病救人的重任。
“姑娘,老身问你一句,疫疠一事是真的吗?”
笙禾知道她在顾忌什么,虽然已经知道城中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被谢婆婆质疑的眼神所伤到。
心中抱有的那点侥幸被摧毁的一干而净。
正当她思考如何回复时,一阵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匆匆行至院前。
“阿禾啊,快来救救你家李婶!”一个灰衣男人满头是汗从驴车上跳下,连忙将车上的妇人背了下来。
笙禾一惊,“李叔这是怎么了?”
男人背着妇人冲进院内,急道:“昨日我刚听城中发生了疫疠,哪知今日天还未亮你李婶突然又咳又吐,全身烫得跟火炉子一样,我估计她是染上了疫疠,连忙赶了驴车就来找你!阿禾啊,你一定要救救你婶啊!”
笙禾得知事情原委,连忙将人引去偏堂,“李叔您先别急,我先给婶子诊脉看看......”
两人急急忙忙走进院内,留下谢婆婆一人站在院门前,捂着心口探头观望,看似吓得不轻。
熏炉里的艾叶换了好几回,天渐渐暗了下去。
沐玉是被堂外“咕噜噜”作响的药罐吵醒的,一睁眼便见身前晃过一道青影。
“你醒了,身子可好些了?”笙禾站在床尾正往熏炉里添艾叶。
沐玉动了动胀痛的喉咙,发出略显沙哑的声音,“比昨日好多了,多谢阿禾大夫。”
较之昨日,她全身的酸痛确实轻了不少,吃了些东西,身子也有了力气。
“那就好,到时等家母研制出治疫之法,想必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痊愈了。”笙禾说着,点燃了手边的熏炉。
默了一瞬,她又道:“你饿了吧,我熬了粥,应该好了,我去端来。”
沐玉刚要道谢,身旁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昏迷一天一夜的凌越之竟然醒了,还不小心掉下了诊床,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堂内的三人都吃了一惊,沐桃更是从睡梦中惊坐起。
“凌越之,你醒了!”
堂内还未点灯,稍显昏暗,笙禾转身点亮堂内的油灯,跳动的火星“簇”的一下点亮了凌越之的双眼,剑眉压着眉骨,那双眼还是那么深邃,只是比之从前好像少了些什么。
“头还疼吗?有哪不舒服吗?”沐玉下了床,想要将人扶起来,却被他躲开了。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