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便呼吸沉沉,似乎沉入昏睡,林瑾瑜再叫他,他也没反应。
两人马上耽搁的一小会儿功夫里,岑子炎已经跑出去老远,他已经完全沉浸在骑追风的喜悦当中,对这边的异样一点也没察觉,大声叫道:“师妹快跟上!”
林瑾瑜心神不宁地看了季明煜一眼,拿不定主意。
两个小人在她脑海里互搏。
一个在说:“你管他到底怎么了,死了不是刚刚好,不是一直觉得他很危险?”
另一个说:“好歹是一条性命,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他做坏事。”
左边说:“看到了还得了,林瑾瑜你敢接受他做坏事的代价吗?”
右边又说:“可他要是死在马上你这辈子还能睡得着觉吗?”
两人变来变去争吵了一路,林瑾瑜头大如斗,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季明煜的想法走,行途中偏头看了他几次,季明煜双目都闭得死死的,没有要醒的征兆。
追风逐月脚程奇快,不过半日,他们便行至千灵村。
路上天气越走越阴,靠近村口,天色已暗得快要落雨,道路上瞧不见半个人影,挨家挨户门窗紧闭,黑瓦白墙一派死气。
地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黑色水滩,马蹄踏过,溅起稀薄的水花,落下之后很快浸润到泥土里,却因潮湿并未被稀释变色。
林瑾瑜策马停到一处高门大户前,宅子巍峨庄严,门口摆着两个玉狮子,只是许久不曾擦拭,又淋了雨,显得有些脏污。这是千灵村村长的住处,也是此间的报案人。
季明煜仍昏昏沉沉睡着,林瑾瑜轻轻抬了抬肩膀,唤道:“师弟,我们到了。”
没有反应。
如果不是鼻翼间还有微弱的呼吸,林瑾瑜真会以为他死了。
岑子炎的马已经围绕着偌大的宅院兜了一整圈,一路风尘将他头顶的毛吹起来的几缕,摇摇晃晃的很是俏皮,他走过来看向歪倒在林瑾瑜身上的季明煜,疑惑道:“他怎么了?睡着了吗?”
林瑾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含糊道:“可能吧,师兄你搭把手。”
“嗳。”岑子炎半拖半拽季明煜下来,他环着林瑾瑜的手箍得死紧,越往外掰,越让主人下意识对抗,两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其扯开,皆是一头热汗。
白马很懂人性,将前肢伏地方便他们动作。
“没看出来啊小师弟,你还是个流氓,趁着熟睡轻薄人是吧!”岑子炎语带不爽,双手托着季明煜腋下,将他立正,晃了晃:“醒醒,你到地方了,别睡了!”
季明煜因他粗暴的动作闷哼出声,胸膛要死不活地起伏了几下,仍是陷在梦魇中。
岑子炎迎面看着他,终于觉出不太对劲了,他惊疑不定地在季明煜惨如金纸脸上扫视一圈,说:“小师弟这是昏过去了吧?发生了什么?他晕马?”
“呃……可能吧。”林瑾瑜又含糊一遍。
两人在门口闹闹哄哄,没等他们敲门,朱红大门就自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穿着一身洗到变色的锦缎袄子,佝偻着脊背,颤巍巍过来:“敢问是玉虚剑派的几位仙师吗?”
岑子炎点头:“是啊老伯,快来救人,我这小师弟晕过去了,你们这儿有大夫吗?”
老伯愣了下,大约是没想到来救人的路上先出了事,抬手指了个方向:“走到第一个分叉口往西拐,走过两间就是医馆。”
“哎好!”岑子炎应了一声,将季明煜往林瑾瑜身上一撂,骑马飞驰而去。
只剩下林瑾瑜和老伯大眼瞪小眼,她扶着季明煜,面颊上窘迫得泛红,不知道对方怎么看待自己这一行人,本来都年纪不大,一群靠不住的小屁孩模样,这还倒了一个,要是她是报案人会当场崩溃。
但没人替她分担这份忧愁,她厚着脸皮开口:“请问您是千灵村的村长吗?”
老伯眯着浑浊的眼眸,脸上的神色很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他应道:“是,丫头先进来吧。”
他伸出枯瘦的手过来想帮忙,林瑾瑜婉言谢绝,说她可以。
余村长便在前面引路,张罗着把季明煜弄到空厢房里躺下,这时岑子炎也载着大夫风驰电掣赶回来。
大夫年纪也很大了,脸上沟壑纵横交错,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棕色药箱,看起来经验丰富。
他坐在季明煜睡着的床头,熟门熟路捋着胡须,取出迎枕,垫在他手腕下面。
脉一号上,立马眼睛瞪大,将人瞅了又瞅,一声叹息:“没救了,趁早准备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