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季明煜接过名单,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谨慎地开口问。
林瑾瑜挤出一个苍白的笑脸,像是一只即将碎裂的上好瓷器,稍微一动就会分崩离析。那笑容过于勉强,季明煜甚至禁不住想伸手上前抚平她的嘴纹。
“你看这些,”她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虚点着,如同一只被暴雨打湿了的翅膀的蝴蝶,发着抖,打着战,仍不知死活地向前飞舞,“都是三个月前被水溺死的人,你能不能帮我去他们家里打听具体死因,下葬何处?”
“师姐,”季明煜像是终于克制不住,出言打断她道,“你灵力尚未恢复,还是先休息吧,思虑过多影响身体。”
林瑾瑜:“好,我就呆在这里,师弟,你能帮我吗?”
……
季明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林瑾瑜的请求,或许是那双眼睛过于楚楚可怜,像一只被主人弃养的幼犬;又或许是她乞求自己的声音过于柔顺,入耳时没有激起一丁点反感,总之,他没怎么犹豫便一口应下。
明明可以用身体尚未康复的借口来推辞,但他还是接过了手里的白纸,稳步走出长廊。
林瑾瑜等到那抹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再也看不见之后,从地上光速爬起来,走进岑子炎的房间。
房门未锁,用手轻轻一推便开了,屋子里头打扫得十分干净,空气里只散发出些微的潮意,暖黄色的床帏像两侧打开,露出床榻之上平铺得一丝褶皱也无的花缎锦被。
林瑾瑜四下环顾,并起的指缝间偷偷溜出来一条熟悉的小金鱼,从床褥上优哉游哉游走一圈,又在房间里晃晃悠悠许久,蓦地,像是发现了渔夫垂下来索命的巨网,蹭地一下钻回她掌心。
林瑾瑜眉头蹙起,手掌像是被冷电触到,微微刺麻,她抬起手,看到印刻在她手掌上的,是一道暗红色的蜿蜒血纹。
怎么会?
那股森冷的邪气一旦找到了寄主,立马得寸进尺顺着她的手掌向上攀爬,像是一条丝丝吐着红信的毒蛇,将砭骨的冷意传到她心里,林瑾瑜立马御起一道灵气将其剥离。
看过的小说告诉她,案发后不能错过现场的任何一个疑点,无论你是否相信,最亲近的人也会成为罪犯。
林瑾瑜只是觉得季明煜有一点奇怪,他护自己那一下,有充足的理由,让自己不去责怪他,但仍是好心办坏事。
她睡醒之前,他们又是怎么判定岑子炎是在庭院里失踪的呢?仅凭一只歪倒的木桶,还是房间里整齐的被褥?如果是岑子炎比他们起得更早,将被子整理好了呢?
她想亲自确认一番,本也没想过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可是,手中仍残留的冷意明确告诉她,千灵村里潜伏着的,至少还有一只更难对付的诡物。
季明煜知道吗?他是故意冲她撒谎的吗?他们的立场是相对的吗?
如果是,那她该怎么办,该不该试探一番打草惊蛇?
她已经失去一位同伴了,如果再增添一名敌手,她还能活着回到门派和自己的年糕相聚吗?
林瑾瑜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包围了她。
那比在初次见到季明煜时还要折磨,起码当时她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去揣测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余村长早在他们抓邪祟之前就被请回去了,院子里只有她孤零零一人,可即便余村长在这里,她满心的不解和困惑,也无法向他倾诉。
她走到宅院大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前,重新坐下,等季明煜归来。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太阳在浓云的遮掩下偷偷升到正中央,又悄然偏移下枯瘦的树梢,弦月升上来,带来一阵寒凉,林瑾瑜被夜间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抖抖擞擞站起身,发现手和脚都麻了,她搓着手活通血液,但身体却仿佛浸在冰水里,止不住地战栗。
季明煜没回来,他也出事了。
为确保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出现,林瑾瑜又跑回宅子里兜了一大圈,去问余村长,得到了更让她失望的结果。
她望着满院清辉,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如果一开始就是她一个人,她根本不会这么恐惧,为什么才两日不到,她就把同伴们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