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煜神色寡淡,他将垂落到肩膀上雪白丝绦抛至身后,从床前站起身:“师姐还是多关心关心我们要如何出去吧。”
这倒也是。
林瑾瑜点头,她这会儿恢复了点气力,从床上翻身下来。
季明煜方才替她擦洗身体的铜盆和布巾摆放在一边,盆中水清澈没有半分颜色,布巾也白得纤尘不染,季明煜果真没事找事,净拿她寻开心。
林瑾瑜细嫩的面皮犹在隐痛,她敢怒不敢言地偷偷瞪了季明煜一眼,走到卧房边角处的雕花红木柜笥旁去,伸手打开柜门。
这里既然有巾布,就说明诡物创造出来的界域当中还有同性质的实物,她一直穿着身上这层血衣,心中倍感不适。
好在柜笥里放有一些干净的衣物,有男有女,形制简单,林瑾瑜自己也有几套类似的,便取来打算换到自己身上。
拿出衣服,看到季明煜还立在一边,十分没眼力劲儿地不走,林瑾瑜莫名地看向他,看得季明煜忍不住道:“怎么?”
林瑾瑜无语:“师弟,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换身衣服。”
季明煜挑了挑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促狭地眯起,像是在说有什么好看的,又像是在说我都看得差不多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林瑾瑜耳面红热,不等她说什么,季明煜长腿一迈,推开门扉离去了。
林瑾瑜松了口气,手脚利索地脱下血衣,看到一旁搭在铜盆上的白巾,犹豫了一番,抓过来擦了擦身。
盆中清水逐渐变成淡粉色,林瑾瑜的耳朵也烧得通红,布巾被季明煜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碰过,擦在身上,就像是季明煜间接触摸到她,明知不该有如此绮念,但还是克制不住地心乱如麻。
林瑾瑜飞速擦洗完毕,换衣出门,看到季明煜站在水井边,身影修长,皎如风前玉树,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萧索,便也看向天边那一轮明月,思念起她的年糕。
不知何时才能相聚,唉。
界域外的千灵村始终铅云低垂,将弦月裹藏其中,自林瑾瑜一行人到来后,未见有如此明媚时刻。那轮满月像是悬在靛青色天幕的白玉盘,照应着此间无法归乡之人。
以往林瑾瑜作这身打扮时,都是要做些费力的农活,亦或者是烹煮一些复杂的糕点,年糕会蹭在她脚边徘徊等待,等一切事毕,一人一猫安心坐在小院的长椅上,品尝美食。
林瑾瑜摸着空空的腹部,饿得前胸贴后背,细软的眉眼耷拉在一起。
真不知道为什么,在玉虚剑派呆了这么多年,唯一挨的两次饿,都跟季明煜绑在一起。
这个霸道蛮横的家伙,上次还抢占了自己一条半的鱼,想想就生气,即使在这鬼地方能找到填饱肚子的东西,她也不敢在虎口里夺食。
原本下山时以备万一,装了一瓶辟谷丹在腰间的荷包里,谁知在与人面食尸诡的争斗中不翼而飞,早知如此,一下山就该吞服一粒,起码还能再抗上两天。
饥饿的滋味真不好受。
季明煜察觉到林瑾瑜在身后出现,便转过头来同她搭话:“师姐在想什么?怎么这般忧愁?”
“在想我们怎么出去。”
“师姐不必担心,只要找到阵眼破掉,界域自解。”
林瑾瑜当然知道,可是这么大的地方,阵眼有那么容易找到吗?
人不吃饭真的会死,他们要是一直找不到阵眼,还能在这里坚持多久?笼子里倒有几只静如磐石的老母鸡,但是这能吃吗?院子里的井水她都不敢喝,怕不知是什么东西幻化出来的。
滴水不进,他们可能三天都撑不到。
季明煜那张墨画似的脸上总是笑盈盈的,倒是没有半分忧虑。
也是,他说倒就倒,上一刻跟人飞檐走壁打得难分难舍,下一息就能晕倒在马背上不省人事,你永远无法搞清楚这张笑脸底下藏着的是什么。
他就真不怕吗?
冷不丁地,林瑾瑜内心窜出个悚然危险的念头。
呃,要是三天之后还是找不出阵眼,季明煜不会把她宰了当储备粮吧。
所以才没杀她,活着的新鲜。
这时,林瑾瑜再看季明煜,就觉得头顶阴风阵阵,他笑起来的好看的嘴脸跟豺狼的青面獠牙也没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