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尖锐的声音放肆张扬,直直窜入云霄。
余杰听在耳中,面色羞窘,脚下步伐加快,试图摆脱这些恼人的声音,但只让他更像童谣中传唱的木驴。
余磊在一旁笑得打跌,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身子,抬手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这戏码他看了不下八十遍,但常看常新,始终不腻。
一想到那个飞黄腾达的大哥沦落到今日任孩童嬉戏的模样,他就恨不得回到过去将他的两条腿都打折了,从小到大积聚的怨气在此刻得到释放。
他那群狐朋狗友果真说的没错,他大哥残废了,他爹不可能再让他出事,等气消下去,一切照常,但他大哥的腿再也好不了了。
然而下一瞬,一个女人携着竹篮冲了过来,一边喊一边作势要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谁教你们唱这样恶毒的童谣。”
小孩儿们苍蝇一般一哄而散,有一个绊了一跤跌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被女人揪着衣领抓住:“说,你叫什么?家住哪里?父母是谁?”
女人原本是秀丽温婉的面容,难得因为动怒显出几分脾气。
小孩儿哭得更凶了,余杰听到动静,低垂着眉目一跛一跛走回来。
“晚娘,算了,村里人都这样唱。”
“小孩子懂什么?肯定是大人教的!没准儿就是你那个好弟弟!”被唤作晚娘的女子恶声恶气的,但看向余杰的眼睛已经发红,隐隐险些掉出泪来。
突然被点到名字,余磊的表情凝固到脸上,而他那笨拙呆板的大哥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口中喃喃:“你跟着我,受苦了。”
“受什么苦?我告诉你,你休想再提退亲,赶紧找个日子把婚事办了,我才算踏实,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去找棵树吊死!”
晚娘越说越激动,树影婆娑,两人拖在地上的影子也越靠越近。
余磊看着不远处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掰断了手中的树枝。
随后,那名被唤作晚娘的女子由小童带领着来到一处屋舍。
屋舍的主人听到敲门声,应了一嘴,以为是自家小儿回来了,一开门看到是一个熟悉的女子,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左右村里不过几百户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家小儿什么德行她大概也知晓,平日听他唱,也觉着有意思,嘻嘻笑两声,但苦主找上门就不一样了。
她将小儿拽到自己后面:“晚娘,你怎么来了?”
“你家小孩儿唱奚落大郎的歌,你听到过没有?他还跟在大郎后面学他走路。”
“啊,还有这事儿?”女子佯作惊讶状,“回头我好好训他!”
晚娘从竹篮里掏出两个鸡蛋,塞到女子怀里:“自家母鸡新下的,正打算去市集上卖,给孩子补补吧,别让他跟着村里的流氓不学好,混成第二个余磊!”
余磊什么德行,既不孝顺亲爹,又成日惹事生非,还打断了亲大哥的腿,养了十多年,养出这么个货色,她家可不比余村长家大业大,能容下这么个祸害。
女子脸色一青,抓着小孩儿的手重了些,把他抓得又哭叫起来。
“娘,疼!”
“疼什么疼,你又去哪儿玩了,成天不学好!”
房门关上,小孩的哭声和女人的训斥熬煮成一锅粥,嘈嘈杂杂。
晚娘却没什么得意的神情,低着头数篮筐里的鸡蛋,没注意到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余磊似笑非笑站在她面前,说:“大嫂,你好厉害啊!”
听到动静,晚娘抬起那双温婉的眼,目光却似凌厉的箭,射向来人:“你堵着我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余磊直接上手往晚娘细嫩脸上摸去,“在背后说我流氓,你心里想我这么做想了千万遍吧!”
音未落,忽而眼前一道白光飞过,余磊手腕一痛,一道血线飚飞出来。
他捂着手腕,看到指缝中渗出鲜红的血,登时大惊失色。
面前的女人不知何时手上竟然多了一把剪刀,方才出手更是毫不犹豫,动脉直接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汩汩向外冒,用手压都压不住。
她见一击不中,作势便要冲上来,举着剪刀往他身上扎。
余磊连忙大叫:“疯女人,杀人了!杀人了!”捂着手腕忙不迭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