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子规江时我下了船,没再去那个谢春风之前带我去过的山头,只是在码头和城镇的街道上随便走了走。
在码头对面的老商场里,我买了一身白底带绿花的布拉吉连衣裙。这款式很有八十年代的怀旧感,到了大城市还真不好找。
站在穿衣镜前,我细细打量了自己一会儿。这些天在船上时常素着张脸,饭吃得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看似过得颠沛流离,却意外收获了得到休养后不错的皮肤还有瘦了五斤的身条。真是不错。
我转个身,裙摆跟着扬起来,打个旋又落下去。买这身衣服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关于子规江的念想吧。
只是关于子规江吗?还是,也关于谢春风?我压下心里那点不足为道的落寞。
蓝浔,你不能就这么点出息吧?我扬起眉头,看着镜中反射出的自己。
之后我又回到了船上,但一直到山城码头我都没有再去找过谢春风。有意的、无意的偶遇都再没有过了。
我们依然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但我没什么理由再去打扰他。更何况,他多少次直白地让我避开他。
下船前的演出我没去看,等船进港,我拎着手提包早早就下了船。我对自己这“决绝”的做法还挺满意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是个痛快人。
不是不想回头,游轮上嘈杂的歌声混着人声从我脑后飘来,我知道那里面也许也有谢春风的眼神和声音。但他并不需要我,这念头虽然令人黯然,但我也不得不接受。
我没想好是不是应该忘掉他。
也许忘掉他并不难?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偶遇了几次、有一些机缘巧合,让我以为我们能再发生点什么。但或许冥冥中的神会说,你们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吧。或许。
如果再遇见他一次,哪怕一次,我就再给自己一次死皮赖脸的机会,说什么也不会再走开了。这微弱的念头像束迎风快要熄灭的火苗,但好歹还能给我一丝温热的希望。
我打车离开了码头,结束了这一程长江上的水路生涯。
住进酒店后我本想先给蓝松打个电话报平安,拿起手机却先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看着“蓝大远”三个字出现在来电显示的屏幕上,我深呼吸一口气才敢按下接通键。
他来南方视察工厂,问我在哪儿,得知我刚到山城,就给我下了通牒:“今天晚上在临江酒楼吃饭,必须得来。”
蓝大远虽然是我亲爹,但自小鲜少在家流露温情,说话做事都像领导,对我是这样,对我哥更是。我虽然不想去和他吃什么劳什子的饭,但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卡住了。
刚和他们闹翻跑出来时我的气焰最盛,这些天越沉淀,我的胆子就越小,说白了就是越来越怂。
蓝松说的话虽然冷酷无情,但却很真实——“蓝浔,你长点心吧,等回头咱爸有了新孩子你跟我都得失宠。现在再不赶紧表现好点儿,将来什么也捞不着。”
我是得讨好着点蓝大远,不能把阵地拱手让给余柠,也不能看蓝松一个人孤军奋战。
临江酒楼离我住的酒店有四五公里远,我本想打个车过去,但因为尝到了在宜浔自己开车的甜头,转念一想,下午还是先去找了家租车公司,租了辆灰色的小车这几天在山城开。
到了山城之后该去哪儿其实我还没想过,“行一步是一步、悟此生非此生”,我忽然想起在鬼疆里看到过的这副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