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错过的同时,衣袖交叠,他的指尖触到她的手背,萧含玉抬眸斜扫,他亦用余光注视,风恍若停止,周遭声响全无,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年少时候的容貌,总是轻易叫人沉溺。
比如现下的两张脸,干净中透着纯粹。
或有欲望,却又羞涩。
沈敬之忽然握住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温热包裹着萧含玉,酥麻从指尖传到心窝。
微微一握后,两人错身相对走开。
明明极其短暂的一瞬,与彼此而言好像半日之久。
萧含玉面不改色走着,帕子下被塞进来的信纸渐渐濡湿,她攥了攥手,此刻才觉得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这么多年,她从未做过逾矩出格的事。
此番,却要瞒着长辈与人私相授受,互定终身。
她既紧张又害怕,忐忑心惊之余还有几分难以名状的欢喜,从深渊挣开链锁的束缚,为着还能活下去的希望,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观沈敬之的字,犹如沐浴更衣后的熏香,令人神清气爽。
不过是每日琐事,却被他三两句话写的生动别致,浮想联翩。
萧含玉没有烧掉,仔细叠好后收进贴身香囊内。
膳厅开宴,王琬焱没用多久便被王夫人身边的嬷嬷唤了出去,再回来时小脸苍白,眸中神采全无。
萧含玉搀她一把,她回神,笑了笑,勉力道谢。
“王姐姐,你怎么了,手冰凉凉的。”
“我...”王琬焱原还想强忍情绪,可刚说了一个字便哽咽起来,偏开头朝向萧含玉,似不愿叫旁人看出端倪。
萧含玉顺势递上绢帕,侧身将其挡住:“喝口糖水定定心神。”
“姨母和表哥来了,母亲想留他们多住几日,顺便商榷我和表哥的婚事。”
殿试后,王老太傅便会进宫主持批阅,免不了要留宿。
而王夫人明知王老太傅与自己意见相左,不能忤逆,故意挑他抽不开身之际,想趁机敲定王琬焱和表哥的亲事。待数日后王老太傅归来,即便反对也只能答应,毕竟过定之后再悔婚,传出去于女子名声有损。
王夫人是铁了心想亲上加亲。
两人从席上离开,王琬焱情绪低落,随手拂了下眼尾,精心勾勒的妆容有了缺痕。
萧含玉犹豫着,终是没忍住:“你心里早有人了,对不对?”
王琬焱知道瞒不过她,便点了点头。
萧含玉怔住,想说的话一时间鲠在喉咙,王琬焱走在前面,没有察觉出她的反常。
旁逸斜出的枝条开出嫩黄的花苞,引来几只蜜蜂围绕。
“王姐姐。”她深吸一口气,拉住王琬焱的手腕,日光从檐下洒落,像细碎的金箔。
王琬焱茫然地看向她,眼圈通红。
“你若自己拿定主意,现下便去找王老太傅,求他为你做主。”
王琬焱张了张嘴,惊了似的没发出声音。
萧含玉明白,若王琬焱心上人真的是沈敬之,有王老太傅保举做媒,兴许沈敬之真的会择良木另栖。
那么她的期望便会落空。
她应该沉默。
但,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好友嫁给不喜欢的人郁郁寡欢,而自己明明可以劝阻却又视而不见。
“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让自己快活,这是最重要的。”
王琬焱:“母亲怎么办,她和姨母私下全定好了。”
萧含玉握住她的手:“王姐姐,你不为自己争取一下,怎么知道前路只有一条?王夫人是你母亲,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好,从前你没同她挑明心思,她自然不知你有想法,可你若心中有人还不肯与她坦白,那她又岂知你的心意,岂会在乎你的喜好?
只这一回,不管结果如何,权当为自己努力过了。”
王琬焱深吸一口气,在萧含玉的注视下,朝着月门疾步走去。
她刚走,眉芜便着急起来。
“姑娘,你糊涂!若王老太傅逼着沈郎君娶王娘子,难道他会拒绝吗?”
萧含玉却觉得此时比任何一刻都要清醒,话说出来前她会迟疑,说出来后只有轻松。
没有人能被逼着改变心意,除非他原本就是徘徊不定的,既如此,便不是良配。
若沈敬之选王琬焱,她相信凭着王老太傅和王家的荫蔽,沈敬之会对王琬焱很好。
至于萧含玉自己,她还有时间,大不了重新再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