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予注意到沈习之的目光,忽然生出一丝隐晦的念头。
他不喜欢沈习之这样看姜宝言。
仿佛沈习之多看一眼,他就只能少看一眼。
韩予压下心中的情绪,笑着向沈习之打了声招呼:“兄长来啦!”
沈习之应了一声,走到座位边,忍不住转头又看向姜宝言。
姜母见状,以为沈习之又打算如过去那般,向姜宝言卖弄受气之态,决定抢先出手。
刚才宝言不是和韩予一块儿来的吗?看来昨夜一定依然是在女婿那里睡的。
昨天宝言早膳时没起,就足以下了沈习之的劲头,一整天闭口不言的,今天再以此事来刺刺他。
于是姜母状似随意地朝着冬白问了一句:“少孃昨夜在哪儿睡的?”
这话问得冬白猝不及防,他赶紧低下头,偷眼用眼神联系姜宝言。
姜母看见,立即就意识到有不对劲。
她本想着冬白会回话说在少甫处,她便可以顺话儿阴阳沈习之了。
但看冬白的反应,定不是什么好的。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莫非宝言又跑到沈习之那儿去了?
姜母心里的火气上来,斥道:“看你主子干什么?只管答话就是了!”
而姜宝言听见姜母的问话,也是一惊,一时来不及反应。冬白没能得到指示,又见姜母发怒,他毕竟畏惧姜母威严,忙说:
“在知春园!”
听了这话,几位长辈都皱起了眉。
昨夜姜宝言自己独宿,这代表的情况,可是让人思忖的。
因为他们都太了解姜宝言了,这三年不论他们好说歹说,她都执拗地宠爱沈习之。姜府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要不是为着姜姥,她是肯定不会同意纳婿的。
本来昨天还高兴她中意韩予,现在来看,难道是故意做样子给他们看罢了?
往好了想,就算她不是装样子,那既然韩予合她心意,她怎么第二夜就独宿了呢?
莫不是沈习之忮忌作闹,她才疏远了韩予?
两位太太互相递了个眼神,姜姥拉着姜宝言的胳膊,问道:“乖孙啊,这才和孙儿婿成婚第二天,就自个儿睡一屋了?小韩予这天姿国色的,性子又好,难道你不喜欢?还是觉得他伺候得不好?”
韩予被点到名字,委屈地看向姜宝言。
姜宝言听到“伺候得不好”,差点一口气没捋顺,又慌乱又尴尬:“我昨天上街走路太久了,回来觉得累得慌……怕我夜里会打鼾……对,就是这样。打鼾多影响我形象呀您说是不是?”
姜姥狐疑地看着她,姜母说:“罢了,先吃饭吧。”
姜宝言松了一口气,刚要坐下,却见姜母转头吩咐冬白:“你现在去,把少孃屋里的衣裳、妆奁什么的都取出来,然后把知春园里的房门全锁上,钥匙交给我。”
冬白不敢耽搁,麻溜去了。
姜宝言无语:“孃亲,您这是干什么呀?”
姜父说:“还不是怕你今儿也累,明儿也累?二十出头逛逛街就累着的身子,该瞧就瞧瞧。若是气血亏虚,吃罢饭就赶紧抓药补补!”
“爹呀!”姜宝言要碎了。
在这个世界,女性气血虚就如同原本世界中的男性肾虚痿顿一样,虽然常见,却是代表生命力差的耻辱,谁能笑着面对啊?
姜母眉毛一挑,接连发问:“这是你孃亲我的姜府,我收回个园子都不行了?你现在已有两房夫婿,又不愁无榻可眠,有什么理由反对?难道,真让你爹说着了,这是身子不行,有意躲事儿呢?”
姜宝言欲哭无泪,却无理反驳。
完了,这下只能极限二选一了。
毕竟已入秋了,总不能露宿于地吧?
这更深露重的,着凉生病就不妙了。
姜宝言忧心忡忡地坐下,偷瞄了瞄夫婿二人。
一眼看去,沈习之眉眼低垂,似乎根本没听见大家说话。
其实原主本就不常在沈习之那儿留宿,每个月偶尔待上几天,还不同床共枕。
原主当然希望能天天与沈习之同寝,只因为沈习之不情不愿的,她怕引起他的厌烦,才主动退让。
不得不说,原主这份低姿态的纯爱,还怪让人感动。
可是很明显,被纯爱的人可没感动到哪儿去,并没有给她什么好待遇。
对于原主的做法,姜宝言不理解,更不可能继承。
姜宝言认为,明明沈习之对原主就算不上好——即使偶然有过片刻温柔,也不过是他流于表面的身份扮演罢了,却让她念念不忘。
依照姜宝言的判断,沈习之就没喜欢过原主,是她总用沈习之那些不实在的回应来安慰自己,甚至还会臆测他对自己日益有情。
纯属是自作多情、自我感动、自娱自乐、自欺欺人!
怎么,每次拉他手都被躲开的时候忘干净了?
再看向韩予,他正两眼亮亮地看着姜宝言,一见她看过来,就马上殷勤地给她夹了两筷子菜。
他嘛……不说别的,至少是真的乖顺。
姜宝言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芸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