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等姜宝言梳妆好到了膳堂,才发现堂中只有沈习之一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姥姥和母父呢?”姜宝言一边净手一边问。
“岳母去大理寺了。姥姥身子不爽,不想走动,岳父陪着在寝室用膳。”沈习之答。
“噢。”那就不用等了。
姜宝言坐下,目光在菜肴间来回一遍,抓起筷子就开始夹菜。
全程她的目光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
沈习之看着她,恍惚觉得,她已经很久很久,未曾专注地看过自己了。
如果她有意使了策略,必然会期待成效,定然会关注他的反应。
可他回想起来她的样子,也全是她似笑非笑和疏远的神色。
姜宝言不擅长隐藏,她的情绪向来全都显在面上,怎么可能不露痕迹?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姜宝言瞥见沈习之端坐如初,问了一句:“怎么不吃?”
沈习之这才端起碗,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粥,状似无意地说:“不知为何,这两日都没有食欲。”
姜宝言忽然想起前两日一起用膳时,他似乎都是不愉快的。
但是她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不愉快?
长辈们又没有明面上说他什么,不过是透露出一些看不惯、不待见的信息,被他接收到了而已。
诚然,摆脸色也是一种不友好的隐蔽攻击,可这种情况是怎么得来的,他心里就没点数吗?
毕竟他刚嫁过来的时候,长辈们对他也都还算亲和。
可是他却一直与姜家人疏离,从来没有把妇君放在前面过,永远以自己的意图为重。这也算了,他甚至有意无意地让原主为他哭为他笑,把她折磨得在他那越发自卑,对外人却越发刁蛮。
难道只能他让别人不愉快,他被别人不待见就是在受委屈?
难道所有人都要像原主那样,不论他怎么样,都要无限度地对他好才行?
“让青枫带医师来给你看看,有必要就吃药调理调理。”姜宝言凉凉地说。
语调平淡,仿佛敷衍一般,甚至有一丝他过于矫情的感觉。
沈习之的指节泛白,瞳孔紧缩。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从前他有任何一点不舒服,姜宝言都是最紧张的。
现在怎么……
“媳君、兄长!”这清越的声音,是韩予来了。
韩予给二人行了礼,有奴人来奉匜,他净了手,就坐在了姜宝言身边。
姜宝言问:“非要去给母父请安不是,跑空了吧?”
韩予答:“婿又去了姥姥那儿,没有跑空。刚才听见媳君说到调理,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姜宝言夹菜说:“不是我。是少爷。”
沈习之心中一闷。
少爷?
上次称他为沈哥儿,这次又称少爷。
仿佛只是在说别人眼中的他,而非她自己。
韩予也敏锐地感知到二人间的微妙气氛。
他看向沈习之,关切道:“兄长的气色的确不太好,这是怎么了?”
沈习之回视过去,韩予眸子晶亮,容光焕发,如同自己的对照版。
他放下粥碗,说:“我确实觉得不适,就先回去了。”
说完起身离开。
韩予一时有些茫然,转头看向姜宝言:“是不是婿惹兄长不快了?”
姜宝言心道:谁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主意呢。
于是故意扬声说:“不是。你快吃菜吧,他一筷子都没动。”
沈习之抿紧了嘴唇,跨出门槛。
他从来不是脾气暴躁的人,很少被他人惹怒。可是现在,竟然对她心生愤怒。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因什么而怒。
可就是,一秒也无法再忍受。
青枫在他身后低气压外的距离跟着,大气也不敢出。
他跟了主子十年,怎么会察觉不出,主子这几日的变化?
沈习之一向是从容、端庄、沉稳的。
以前他何曾见过沈习之魂不守舍的样子?何曾感受过他的怒气?
但是不得不说,现在这样的沈习之,反倒多了些人气儿,显得更生动了。
青枫一时间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吃了早膳,姜宝言和韩予回到了蔷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