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习之便知道,如果和原主说不通,他即使自己去找姜母赔礼也只会两头不落好。
只有他积极回应,原主才可能舒畅起来,也不会那么介意长辈们议论他们的事,所有问题都不存在了。
可是显然沈习之是不可能那样的。
自从和沈习之成亲,原主总是如陀螺一般围着他转,无孔不入地出现在他身边,让沈习之觉得他的生活被侵占太多。
而且沈习之从小就独立惯了,原主对他在各个方面无微不至的关心,使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智能低下的孩童。
原主这些强加的好,对沈习之来说,只是令人窒息的困扰。
只看到表面的人会觉得原主对沈习之很好,偏偏原主也仿佛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她对沈习之的喜欢和宠爱。如此逐渐形成了原主“宠夫”的风评,而沈习之不得不接受“享福”“好命”的艳羡。
已经到了若他说出“我不想要这些”,就会被人说“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地步。
更何况姜宝言觉得,沈习之还不是那种会说出心中不满的人。
一个没问过要不要,一个没说过不想要。
一个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总会起到作用,当结果不理想时就难过;一个觉得自己忍受了那么多,还得笑着领情,这种生活肯定是压抑的。
所以既然问题解决不了,后面沈习之索性不管太多了,只要原主不勉强他做什么,便就维持现状吧。她至少会护着他不受责难。
估计对原主的一些操控手段,也是他在这期间逐步使用的。因为说不通,便迂回引导她往他想要的方向去,慢慢找到了最有利他的方式
——用一点甜头换取更多的空间和自由。
姜宝言现在客观来看,沈习之对待原主,确实不厚道,可原主用自以为的付出来绑架他,多少也有些自私不是吗?
如果能平衡回来,自然是好的。
说远了。三人边吃边聊,其实大多是沈阅之和姜宝言在聊,沈习之听着。
他觉得,姜宝言对待沈阅之也和从前有不同。
从前她对沈阅之根本算不得热情,与他只是说些客套话罢了,但现在,沈阅之所说,她句句都能回应,甚至还主动延伸话题。
最重要的是,她始终对着沈阅之露出那样好看的笑容。
这样的姜宝言,让沈习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感觉。
明明应该会觉得满意,却偏偏很不满意。
(因为平常不对你那样笑呗)
饭后,沈习之和姜宝言送沈阅之出门。
沈阅之的马车远去,沈习之看了一眼姜宝言,想着饭桌上她的态度亲近,打算趁此打破先前若有若无的屏障。
“妇君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他问。
姜宝言转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
沈习之说:“上次在芸香阁……”
“那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我讨厌一切自我伤害的行为。”姜宝言说,“换成任何一个人,我看着都会感到不舒服。”
沈习之抿了抿唇。
姜宝言见他沉默,略一思索,猜出了沈习之开话头的意图,便主动开个玩笑多说两句:“其实也是有一点生气的,但是后来我一想,像你这样的才貌双全的男人,该欣赏才是,拿来生气未免太暴殄天物。”
沈习之看向她,想着,她果然还是对他有情的。
又说:“这两日,岳母和姥姥却对为夫甚是关心,为夫受宠若惊。”
“那有什么好惊的?”姜宝言上台阶进府门,边走边说,“一开始咱们刚成亲,全家人不也是这样关心你的?就连芸香阁都给你住。那时候,我甚至都觉得他们更疼爱你。
后来我发现你对此感到有压力,就对他们说你性情淡喜清净,不让他们总是过问你。
但是呢,二老依然常常和我说,你离家嫁进姜府,理当对你多些关怀。噢,还记得不,去年我给你的那块烟墨,就是孃亲去延城办公差时给你买的呢。”
姜宝言所说,一半是事实,一半是选择性拼凑。
事实是,当初长辈们先发现沈习之对他们的好意总是客气地回应,回馈的方式也显得刻意。虽然大家没说他什么不是,但心里难免觉得他有些冷情隔心,难以焐热。渐渐地也就不对他过分热情了,免得本是好意却对他形成负担。
姜母和姥姥的确说过要关怀沈习之的话,但并非是后来对原主的嘱咐,而是在沈习之初嫁来时。烟墨也的确是姜母买的,但姜宝言没说是她拜托姜母买的。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记得。”沈习之答。
“是的吧?你坦然接受就好了,难道说你更喜欢别人对你冷冰冰的?”姜宝言冲他勾了勾下巴。
沈习之看着姜宝言,点了点头。
不管长辈们是否其实不曾敌视过他,姜宝言的这番话,确实能不引他抵触地念起长辈们从前的好。
尽管姜宝言说得看似随意,但沈习之还是留心了。
他在想,姜宝言是否也在长辈面前说了类似的话,他才突然又得到了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