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韵玺呢?燕韵玺怎么样?她有伤到吗?”
林予芮的声音传来,燕韵玺听着楼梯间外熟悉的声音,仅仅一墙之隔,她的声音依旧清晰,燕韵玺明白,平日冷静的林予芮失了态。
指尖的烟未燃尽,她掐了烟,或许是许久未抽过烟的缘故,掐烟的动作不如曾经熟练,烟蒂烫了她的手,她轻轻“嘶”了一声,拉开楼梯间的门。
几个警察坐在科室外的椅子等待着杨诗酒做笔录,杨诗酒这种一辈子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冷不丁见了血还要做好久的心理疏导。
燕韵玺叹了口气,向科室内看了一眼,杨诗酒依旧蜷缩在角落,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双手紧紧护住后脑勺,从伤口中流到小臂上的血液已经凝固,看着更是可怖。
燕韵玺一转头,注意到林予芮眼圈红红的,她似乎是怕被燕韵玺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将脸别过去,可燕韵玺依旧能看到顺着她眼角流出的泪。
“宝贝儿啊,我一点伤都没受,甭操心了啊,该回家回家,我能处理好。”她说着,拉着林予芮坐在椅子上,轻轻搂着林予芮的肩使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看给我林倾城吓得,一点儿都不倾城了。”
“燕韵玺,我真的…真的希望…希望你能试着依赖我。”林予芮断断续续地说着。
“杨诗酒呢?”一道男声打断了二人。
林予芮从燕韵玺怀中抬起头,正对上沈年华的眼睛。
燕韵玺拍了拍林予芮的肩,说:“诗酒在科室里,沈年华,你先别去了,她刚刚受了惊吓没缓过来,你别惊着她。”
沈年华看向科室内,杨诗酒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向医生说了什么后关了灯,走廊中的灯光在黑暗的科室内显得很突兀,燕韵玺看到两个影子紧紧贴在一起。
许久后,沈年华出了科室。
“燕总做笔录了吗?”
燕韵玺点头:“我可以进去看看诗酒吗?”
“她刚缓过来一点,精神状态还不太好,你和林予芮先回去吧,毕竟你也是受害者,又在这儿陪了这么久,也需要休息一下。”沈年华道。
燕韵玺思考片刻:“今晚我在这儿陪着吧,估计明天诗酒不能回学校了,之前听说沈老师是副班主任,明天管理学生的重任就要交给沈老师了。”
“今天诗酒状态不好,还是我陪着更合适些,燕总先回去休息吧,恐怕明早还要麻烦燕总来照顾一下诗酒。”
燕韵玺不想与他在“谁留下来照顾杨诗酒”上浪费时间,思索片刻后点点头:“好,那我明早五点过来好吗?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年华比了个“OK”的手势便又进了科室。
“怎么找到我的?”燕韵玺和林予芮如同散步一般缓缓走出医院,她呼出一口气,忽然想到来医院的路上自己给温久念打了通电话,简单询问了一下相关事宜,“温久念告诉你的吗?”
林予芮点头:“我打了你的电话,你一直没接,我以为你和我生气了……”
燕韵玺愣了愣,突然仰起头笑了起来,林予芮转头看她,只见她眼角划过一滴泪。
燕韵玺只是心疼,心疼林予芮这么在乎自己的感受。
林予芮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说。
t市位于东北地区,这个地区的春秋都很短,所以这个季节的夜晚总是很冷,许是在京城待久了的缘故,燕韵玺竟忘了这一点,身上的风衣此时显得异常单薄。
她缩了缩脖子。
林予芮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链,找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不远处的一台电车响了一声。
“我妈的车,我借来开开,希望亲爱的燕总坐得习惯。”说着,她拉开副驾驶车门,“亲爱的,请上车。”
燕韵玺笑了笑,坐了进去,打开导航,将手机举到林予芮眼前:“可以把我送到酒店吗?我今晚……不打算回去了。”
林予芮也就坐:“告诉叔叔阿姨了吗?”
“没,他们以为我在杨诗酒家。”
林予芮点点头,放了首《心随你去》,开了车。
“爱情会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不在意,没有目的地。”燕韵玺跟着唱了一句。
林予芮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一首很老的情歌,她没想到燕韵玺也听过,而后随口唱着:“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情到浓时,心随你去。”
音乐接近尾声,恰遇红灯,电车缓缓停下,林予芮偏头看着燕韵玺,燕韵玺静静地垂着头,她不明白燕韵玺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回味今晚的事?毕竟事出突然,又是一件大事,燕韵玺受惊是应该的。
只是不知为何,燕韵玺似乎并没有像正常人的那种紧张感或惊恐感,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似乎就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
她看到燕韵玺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一盒银钗,打开烟盒,里面的烟似乎是刚抽了两三支。
燕韵玺正准备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时,忽然想到现在是在别人家车上,手顿住了。
“没事儿,我不介意,抽吧。”林予芮道。
“嗯。”燕韵玺闻言,拿出一支烟,将其放于自己的双唇之间,打开车窗,随后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缕烟飘向车窗外的黑暗。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燕韵玺垂眸,吸了口烟:“在伦敦的第一年。”
林予芮随意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那会儿我家是中产家庭,在t市已经算得上是比较有钱的了,就误以为自己真是有钱人了,”燕韵玺吸了口烟,笑了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觉得有趣,“到了伦敦后发现家里的钱供不应求,开始打工赚钱,有时在小餐馆,有时在便利店,有时……有时在酒吧。”
这是林予芮第一次听到燕韵玺讲自己留学的故事,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燕韵玺在伦敦的生活是逍遥的,是自由的,是纸醉金迷的。
她的眸光短暂停滞在燕韵玺脸上,夜色中烟头的火光暗沉,不足以照亮她的脸,不足以让林予芮看到她的表情。
“酒吧兼职没什么羞耻的,我大学那会儿也在酒吧兼职过,那会儿朱伊、吴歧路、王绪燃我们几个几乎在京城各个酒吧都唱了个遍了。”
燕韵玺笑了笑,不禁想象着少年们意气风发的模样,朱伊担任主唱,林予芮在她身后弹着电吉他,纸上的音符在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记得初到伦敦,人生地不熟,国内许多app在海外用不通,伦敦人的口音千奇百怪,我像是个聋哑人。那会儿学习压力很大,生活压力也是。因为在伦敦的第一年听不懂课,所以没拿到奖学金,父母的工资无法长时间支持我在伦敦读书,我又不想断供,所以自己在外面打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酒吧打工,因为这样不会和白天的课程相撞。
酒吧关门很晚,每次下班都要等到半夜,每次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都要走一段路。记得那时我租的房间只有七平米,但足以装下我的伦敦梦。
说来倒也有趣,每次走夜路都要担惊受怕的,因为被抢过好多次了,毕竟国外还是蛮乱的嘛,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回忆就是在回家路上看到过几次杀人场面,那个血流得到处都是,连着好几天都没人清理,臭死了。”
燕韵玺把这些经历当成趣事讲给林予芮听,林予芮知道自己应该笑出声来证明燕韵玺成功将自己逗笑了,但她没有吭声,抓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