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负雪和楚怀眠二人下了山以后,又走了两日,才到了一处镇子,镇头城楼上挂着一块乌木制的牌子,上面书写着“汾阳”二字,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楚怀眠一口咬定镇中有人接应,秦负雪本以为她会对此地十分了解,却没想到被带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中转了大半天,直到黄昏时刻才在一家清净偏远的客栈门前停下了脚步。
“到了。”楚怀眠看了看门前挂着的灯笼,微舒口气,走上前去。
“二位客官,里面请。”看见客来,负责招揽客人的小厮忙赔着笑上来招呼,许是地理位置不好,店内十分冷清,本应是饭时,店里也只有零星几个客人。
“掌柜的。”楚怀眠没有理会小厮,而是径直走进大堂,手指夹着一块银锭在柜台上敲了三下,道,“给我来两盘点心,一盘翠玉豆糕,一盘糖蒸酥酪。再来一碗汤,汤要九笋一笙。”
那掌柜的正趴在柜台浅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本是有些不悦,可在听清楚怀眠的话之后,脸色大变,锐利的眸子将秦负雪和楚怀眠打量了半晌,又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才冲着后堂唤了一声,“虎子,你过来替我守一会儿。”
“是。”一个半大少年快步走了出来,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一股老成之气,眼神沉稳清亮,他向秦楚二人行了一礼,便一言不发,沉默地守在柜台前。
“二位请随我来。”掌柜的走在前面,一路领着;两人上了二楼,走到尽头拐角处,进了间厢房。房间比想象之中要宽敞很多,想来是间上房,屋内各处布置得格外清新雅致,梨花木桌上放了一个铜制的香炉,淡淡的熏香使人心情一畅。
掌柜的关上门,回身倒头便拜,恭敬地道,“主子。”
楚怀眠拉着秦负雪在桌边坐下,眼睛将四周巡视了一圈,方淡淡说道,“起来吧。”
掌柜的已然两鬓斑白,背佝偻着,可眼神中却带有热烈的赤城,看见楚怀眠不自觉地上前两步,眼中含泪,道,“老奴,老奴终于见到主子了。”
见到他如此形状,楚怀眠也忍不住有些感怀,这客栈是她之前设下的暗桩,可是这么偏僻的据点她一直以来也仅仅是知道它的存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亲自启用过,这次要不是中了埋伏孤立无援,也不会想到动用这股力量。一想到眼前之人不声不响地在这荒僻之处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却始终忠心耿耿地为自己效力,楚怀眠不禁脸色和缓了许多,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贱名恐污尊耳,老奴姓吕,单名一个远字,昭宣九年受命来此驻守,而今已是十又一年才得见尊驾。老奴此生死而无憾了。”
“吕翁,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主子这是哪里的话,老奴的命都是主子给的,只要主子一句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老奴只是高兴,高兴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主子一面。”说完,掌柜的忍不住又跪了下来。
楚怀眠忙扶他起来,温和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
“是,是老奴失态了。”掌柜的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复又拱手道,“主子一路奔波,想必是饿了,我这就吩咐他们送点吃的过来。”
“有劳了。”楚怀眠道。
掌柜的躬身退了出去,眼神隐秘地在秦负雪身上顿了顿,秦负雪客气地微微欠身以示回应。
不多时,就有人在厢房门外轻扣了几下,秦负雪起身开门,见是那个名叫虎子的少年,他托着餐盘走进房间,将餐盘中的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时间虽短,菜肴却准备得殊为丰盛,五味俱全惹人垂涎。
楚怀眠拎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秦负雪,自己则举起另一杯,这一路走来一直紧绷着精神,到了此刻眉眼间才舒展开来,笑道,“这一路承蒙秦姑娘照顾,燕某感激不尽,来,我敬你一杯。”
秦负雪接过酒杯,正要开口,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那气味极其细微,又掩盖在熏香之下,若非秦负雪自幼嗅觉灵敏,恐怕也难以察觉。
“小心,这酒有毒。”秦负雪喝道,将手中的酒杯飞掷了出去。
就在这时,听得门外一声巨晌,几人撞碎了门闩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掌柜的。
吕远一改方才的谦卑姿态,一脸阴狠,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踱了几步,似笑非笑地看了秦负雪一眼,语气中带了一丝了然,“我道你是怎么活着跑着出来的,原来是找到了帮手。”
“小丫头,年纪轻轻能识得我的毒,你很不错。”
“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走吧。”
语气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与冒犯,秦负雪不以为忤,只看着他的眼睛,道,“这店里,原来的掌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