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太阳朝着天空留下最后一瞥,便头也不回地沉下了海底,任由万物逐渐便染成黑色。
喝多了的醉汉摇摇晃晃地误入了里巷,一不小心在水坑里摔了一跤,惊起了一连串的犬吠声,醉汉的怒骂声夹杂着乡邻们的抱怨声,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喧闹,但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平静。长夜寂寂,似乎连蟋蟀都惫懒地不愿出声,一颗水珠顺着屋檐下的瓦片悠悠地荡了下来,汇聚到地上的水泊里,盛开出一朵花。
滴,答。
滴,答。
月上中天,正是好眠时。
一个黑影微弓着腰在黑夜中穿行着,月色下她灵巧地像一只猫,脚尖在梁上倒挂一勾,旋即纤细的腰腹向上一卷,整个人就俏生生地翻上了横梁,那横梁经年累月未加维护,上面早已积攒了层层叠叠的灰尘,黑影在其中腾挪跳动,换做寻常人等恐怕早就尘埃飞扬,却谁料竟一丝多余的尘粒也不曾落下。
黑影急速又悄然地向前行进,转了几转便见到一个独立的库房,门前两个守卫正困得倚在柱子边打哈欠,一旁的火把跳动着羸弱的光,清晰地映在了来人琥珀色的眸子里。
秦负雪从地上信手拾起两枚石子,扣在指尖,劲力一吐,两个守卫连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沉沉地见了周公,秦负雪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周围没有什么异样,才从暗处显出了身形。
秦负雪弯下腰从守卫身上摸出钥匙,戒备地打开了紧闭的房门,破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里边一目了然,除却地上摊着的几捆枯草再没有旁的东西。
走进屋内,轻轻地掀开发霉的帏布,便见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许多多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青壮年,有男人,也有女人。无论男女,都一样被绳索紧紧捆着穿在一起,他们都被喂下了迷药,一路辗转运到这里。
秦负雪小心地摸到楚怀眠身边,这人一直躲在角落里倚着墙假寐,眉头紧锁。
隐隐感到有人靠近,楚怀眠面色不变,被绑在身后的手暗自握住了袖中的短刃,忽然,楚怀眠皱着鼻子嗅了嗅,紧绷着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任由来人帮她解开绳索。
“你怎么才来?”楚怀眠凑过去小声地抱怨。
“一直没找到机会。”
秦负雪脸色微妙。
看着秦负雪的表情,楚怀眠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些人将她迷晕以后连夜送出了城,之后不知道装在了什么箱子里,一路晃晃悠悠地赶了几天的路,印象里只依稀记得空间非常狭小,憋闷的险些透不过气。
似是想到了什么,楚怀眠脸色难看得要命,“我们是怎么被运过来的?”
“你确定你想知道吗?”秦负雪欲言又止。
楚怀眠咬牙道,“说!”
秦负雪犹豫了一下,道,“他们出城之后。便假扮成了送葬的队伍...”
送葬...
“唔!”
秦负雪眼疾手快地将暴起的楚怀眠摁在怀里,楚怀眠气得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外面的人千刀万剐。
“息怒息怒”
“知道你委屈”秦负雪轻声哄着,“你放心,我给他们下了毒。”
“什么毒。”
秦负雪:“三天之后,全身溃烂而死。”
楚怀眠冷哼一声,“便宜他们了”
“好,那我再去给他们添点料。”秦负雪应道,做势起身欲走
“算了,你别去了。”楚怀眠拉住秦负雪的袖子不让他走,声音闷闷地。
“好。都听你的。”
秦负雪堪称百依百顺
之前连碰都不让碰的人,如今这样哄着自己,楚怀眠心中的郁闷散去不少,她调整了下姿势,小范围地活动着酸痛的身子。
“我给你揉揉。”秦负雪用上了内力,顺着几个穴道为她推宫过血,楚怀眠只觉得身体好似被一股股暖流来回冲刷,一时间精神大振,这几天的疲惫都得到了缓解。
楚怀眠靠在秦负雪怀里,不由得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负雪的手艺真好。”
“家母身子不好,我小的时候就经常这样为她按摩舒缓经络,也算是久病成医。”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楚怀眠听秦娴的事也听了不少,安慰道,“吉人天相,相信伯母会好起来的。”
秦负雪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少顷,才低声问道,“你与阿影相识不过数日,为什么愿意费这么大力气去救她。”
堂堂天潢贵胄,狼狈至此。
“救人需要什么为什么”楚怀眠漫不经心地道,“那负雪又为什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