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侯庄主对侯疾母子这么多年的照顾也算尽心尽力,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萧师妹此言不错,”秦负雪顿了顿,放心不下地叮嘱道,“我们此番前来,是要为侯庄主祝寿,我们玄天宗小门小户,这趟浑水我们还是能不蹚便不蹚,以免惹祸上身。”
“今天听到这些事,你们出了这个门明天就权当不知道,我们只管祝寿便是。”
“是,师姐。”周弘,萧雅齐声应道。
周弘和萧雅离开后,秦负雪独自坐在桌前,思索起来,相较于青云山庄下一任庄主是谁,秦负雪对那所谓的药王谷更感兴趣,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绝脉之人都能治好,若是有机会,她想带秦娴去看一下腿疾。
待到侯庄主寿诞当天,青云山庄早早就开放了山门,迎接各路英雄。为表诚意,义子侯疾亲自站在门前,秦负雪暗中观察了一阵,只见这侯疾对于各路英雄的来历如数家珍,并且无论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名宿还是籍籍无名的江湖布衣,无论是大宗小派,迎来送往之间都始终进退有据,不卑不亢,大半天下来,脸上不见一丝不耐之色,这番气度,着实令人钦佩。
秦负雪和周弘、萧雅等在山脚下,耐心地等待豪门望族都入了山门,才将英雄帖并着礼单递了上去,客气地说道,“玄天宗贺侯庄主寿,祝侯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侯疾连忙迎上前来深深一揖,“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家父今日还叮嘱我,要我代问贵宗秦宗主好。”
提到秦娴,秦负雪眼中柔和了几分,还礼道,“有劳侯庄主挂念,家母一切安好。”
侯疾又笑着与秦负雪说了几句客套话,又有新的宾客登门,才抱歉地向秦负雪行了一礼,叫来弟子将三人引了进去,自己则继续招待客人。
弟子将秦负雪她们引进山门,此时已是午时,庭院内人声鼎沸,喧声大作。各派中人齐聚一堂,彼此之间客气地招呼引见。各式各样的菜肴流水一般被仆役们端上来,封泥一拍庭内尽是清冽的酒香。
远处的戏台上有戏子们粉墨登台,唱念做打咿咿呀呀,起手便是一出《龙凤呈祥》。
秦负雪依着出门前秦娴的叮嘱,带着周弘和萧雅去见了几位交好的前辈。正寒暄间便听到门外忽然鼓乐之声大作,随着噼里啪啦一阵鞭炮的巨响,侯庄主朗笑着走了进来。
侯庄主虽然已是花甲之年,可是仍然精神矍铄,只见他身着崭新的缎子长袍,头戴金冠,在群雄面前站定,脊背挺直,目光炯炯,风姿丝毫不减当年。
侯庄主手中拿着酒碗,面对众人团团一揖,道,“感谢诸位赏光,来参加我侯某人六十岁的寿诞,诸位的到来,使我青云山庄上上下下蓬荜生辉,来,我侯某敬大家一杯。”说着,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痛快!”群雄被侯庄主的豪气所感,也纷纷举杯豪饮起来。
“这第二件事,则是请储位替我侯某人做个见证。”侯庄主待底下群雄逐渐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
侯庄主挥了挥手,便有弟子将他的佩剑青云剑呈了上来,侯庄主接过青云剑,单手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举到面前细细端详起来,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
“老家伙,陪了我大半辈子,临了临了还真有些舍不得你。”
侯庄主虎目含泪,手中内力猛地一催,袍袖鼓动,只听铿然一声,青云剑剑脊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下断成两截,侯庄主握着两节断剑,用力将其掷在地上,这青云剑曾是削金断玉的利器,如今断剑尤利,竟直直插入青砖半寸之多。
群雄见状,尽皆哗然,纷纷问道,“侯庄主这是何意?”
此时侯庄主已经从方才的失态中调整过来,他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仿佛终于卸下来了什么担子,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轻快,道,“我侯某刀头舔血了半辈子,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实在是有些累了,想过几天清净日子,今天是我的六十大寿,从明天起,我侯某人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再不问这江湖里的恩怨是非。”
侯庄主平日里为人正直,行事间又极为仗义,在座群雄大部分都与之交好,如今他突然说要从此隐退,一想到江湖中从此少了青云剑,难免有些唏嘘。可是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都堆出一番笑意来向侯庄主道喜,恭维他福寿双全,颐养天年。
侯庄主抬了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说话声,继续说道,“还有这第三件事,也是今天的最后一件事。”
侯庄主说着,向众人郑重行了一礼,等候在一旁的侯疾推着轮椅走上前来,一个面色病弱的少年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气息短促,一看便是先天不足的气相。
正是青云山庄的少庄主侯彦。
侯庄主接过侯彦的轮椅,道,“这是我的儿子,侯彦。”
“以后这青云山庄便交给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还望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自从侯彦上台,秦负雪就一直留意着侯疾的脸色,他恭敬地站在侯彦身后,推着他去各桌敬酒,低声一一为侯彦介绍诸位宾客的来历,时不时用内力缓解侯彦的气喘,从始至终,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始终噙着温和的笑意,一如白日里在山门前迎客那样,无可挑剔,无懈可击。
许是察觉到秦负雪的目光,侯疾从一派兄友弟恭中抬起头来,平淡地看了秦负雪一眼,视线交错的那一刹那,秦负雪的心中,蓦地涌上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