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走廊,来到林荫路下,公告栏已经有些老旧。铁皮边框锈迹斑斑,暗红的铁锈如同蜿蜒的血痕,顺着边角向下流淌,在底部凝结成厚重的痂块。原本银白的金属表面坑洼不平,布满被岁月啃噬出的细小孔洞,轻轻触碰,便有细碎的锈渣簌簌掉落。
木板材质的公告面早已褪成黯淡的灰褐色,边缘卷曲翘起,像是老人皲裂的指甲。层层叠叠的旧海报残片覆盖其上,有的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模糊色块,有的边角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在风中微微颤动。浆糊干涸后留下的白色痕迹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牢牢裹住板面,与泛黄的纸张融为一体。
固定海报的图钉大多锈迹斑斑,帽檐下堆积着黑褐色的锈垢,有些甚至歪斜着陷入木板,只露出小半截尖锐的钉身。底部的公告栏柜门半掩着,合页处的铁锈让柜门开合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裂。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堆积着厚厚一层灰尘,几张被遗忘的传单蜷曲在角落,边角早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
沈灼的指尖沿着公告栏斑驳的木纹缓缓滑动,新贴的海报带着潮湿的浆糊味,油墨未干的边角还微微翘起。他眯起眼睛,在五颜六色的活动通知里搜寻着,那些手绘的音符、夸张的“街舞大赛冠军争夺”字样都让他本能地往后缩。终于,在海报墙最下方,一张A4纸大小的通知映入眼帘——校长后勤工作招募,黑色宋体字规规矩矩,右下角还盖着教务处鲜红的公章。
“就是这个。”他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迅速找陈世谦报了名,陈世谦还不可置信的问了他三遍确定吗?他实在不懂这种后勤工作有什么好确定的,无非就是累点,能差到哪儿去呢。
不放心的沈灼有去看了看公告,纸张因为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变得脆硬,边缘硌得指尖发疼。可当视线扫过正文第一行,他的睫毛猛地颤了颤——为筹备陈校长校园歌手大赛演出,现招募后勤部成员负责舞蹈助演。
公告栏后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有片枯黄的叶子正巧落在“歌手大赛”四个字上。沈灼眨了眨眼,又凑近了些,几乎要把鼻尖贴到纸面上。那些字却像活过来似的,在他眼前跳成一团乱码。陈校长?那个三句话不离“禁止恋爱”、能把“校规”喊得震碎玻璃的中年人?要穿着亮片西装站在舞台上唱歌?而他,一个只想低调度日的转学生,居然要穿着奇装异服在旁边跳舞?
“同学,看后勤招募?”突然响起的女声吓得他一激灵。扎着双马尾的女生举着糨糊刷,指甲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胶水,“我是学生会的,这个活动超有意思!校长准备唱《最炫民族风》,还特意设计了蒙古舞动作呢!”她兴奋地比划着,手腕上的铃铛手链叮当作响,“上次彩排我偷看了,校长的马步扎得比体育老师还标准!”
沈灼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喉结上下滚动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可通知上没写是歌舞表演啊......”
“哎呀,这不是怕太抢手嘛!”女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把沾满胶水的手按在他肩上,“你看你这身材,跳开场那段抖肩舞肯定特别合适!来来来,先登记个名字!”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报名表,笔尖悬在“沈灼”两个字上方,“错过可就没机会和校长同台啦!”
沈灼有些尴尬的拉了拉自己口罩:“我……已经报过名了,可以反悔吗?”
学生会的女生一口回绝:“不行的,同学,报名了就不能取消了。”
风又起了,卷着几片银杏叶扑在公告栏上,将“舞蹈助援”四个字遮了又露。沈灼盯着报名表上晕染的墨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戴着羽毛头饰在舞台上僵硬扭动的模样。远处传来预备铃的嗡鸣,他突然想起今早裴昭说的“低调行事”,可眼下......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攥紧衣角,在布料上拧出深深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