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吱呀呀作响,连接自动化电路的灯泡不过闪烁刹那,啪一声,声与光都回归死寂。
沉默,长筒制式皮靴悄然踏入,鞋底碾过黑色污渍,穿越狭窄通道,绕行陈旧散发腐味的木质长柜,最终停在已经生锈变形的轮椅前。
“啊……啊……”
轮椅上的人……不,那难以以普通认知称呼这是一个人。
无数红色脓包密密麻麻,破裂、感染、腐烂、又新生的畸形肉块堆在一起。那努力发出声音的嘴长在歪斜的光裸头颅上,脸皮松垮凹凸,烂掉的疮疤与颈部肩膀血肉已经融为一体。
来者居高临下,黑暗中闪烁冰冷淡然眸光。
“比……啊……”
唾液颤抖着从裂开的唇角流淌:“亚……”
“父亲。”
比亚叹了口气:“我只是回来执行公务。”
她检查了下维生系统,确认营养液容量,又打开柜子拿出配给包,拍掉灰尘,撕开包装将溶液桶补满。
“啊……啊!”
父亲蠕动着浑浊灰色眼球,惊恐无比,萎缩腐烂的肌肉激动抽搐——
然而,比亚那可怕淡然的声音宛若一击重锤,砸在他头顶:“现在还不行。”
轮椅上的人型物体彻底瘫软,不再试图发出声音,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没有机会。
比亚按部就班检查完程序,确认能继续维持至少二十年后,才拿出携带的小小针筒。
针筒内,注射液呈现奇异色彩,与之前加略等人注入体内的试剂一模一样。
她上下打量这具行将就木的躯体,最终在额头上找到已经变形移位的静脉血管。针尖刺入,冰凉液体与血液融合。
平静如水的死寂,突兀的红色纹路深深映在颤动着的眸子里,狂海怒涛翻卷着撕开一切——
“你果然是虫子!”
这么、这么多年,她为什么没发现??
比亚捂着头,大口喘着粗气,无边的恨意蒙蔽她的双眼,被称赞精明的头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端倪,真是可笑。
可笑。
“那些年,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们?那一天,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了母亲?”
比亚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可在母亲死后,‘父亲’的精神就崩溃了,连个答案都给不了。突然之间她就失去了两位至亲,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只剩个小女孩挣扎求生。
如果没有遇到上校,比亚根本不敢想,可现在……
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只注射器,针筒内,明明熟悉的颜色仿佛变成可怖吃人的怪兽。
“不……或许吃人的怪兽,就是我自己……”比亚第一次这么害怕,深深恐惧啃食她的骨髓,背部发痒难耐,好似恶心丑陋的虫族甲壳下一刻就会冲破血肉——
比亚狰狞着张大嘴,喉咙骤缩颤抖着挤出嘶吼:
“啊啊啊——!!”
溶液进入体内。
还需要反应时间。
等待。
等待……
比亚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粗糙,布满厚茧……
“没有……”
没有?
有个虫子父亲,自己竟然不是虫子?
双手缓慢翻转,比亚难以置信仔仔细细检查身体各处,猛烈的情绪碰撞撕扯,突然得到个这么好的消息,一时之间偌大的喜悦充斥,比亚忍不住勾起笑意。
啪啪。
突然,黑暗的角落传来拍掌声,比亚猛然转头,正正撞上熟悉到刻在心尖的脸庞。
“大半夜跑出来独自收集数据,我们比亚中校真是敬业。”
宿黎伸出手,将比亚拉了起来。比亚僵硬地被上校扯起,之前一双膝盖砸在地面,粘上不少灰尘。
宿黎看着好笑:“离得远的我没注意也罢了,你一直在我身边,我还没老年痴呆到分不清虫和人。”
比亚尴尬地拍了拍膝盖,耳廓嫣红。
“回去。”宿黎瞥了眼轮椅,瘫痪身体上标记红纹即将消失,“这先控制起来。”
“是!”
比亚立即应声,马不停蹄用繁忙工作麻痹自己,把尴尬情绪抛之脑后。
宿黎看着她收拾,突然问到:“你母亲埋在哪?”
“火化,没有尸骨,骨灰就在社区墓地。”
“当时你亲眼看着尸骨火化的吗?”
“……”
比亚不解:“没有,当时父……他精神病发作,我来回跑,实在赶不及。上校,您是想到什么线索?我立即去查。”
“查吧。”宿黎头疼,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有几种智慧母虫,能寄生替代原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