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六尚局中除去尚服局,便是尚食局与嘉妃关系最是紧密。
嘉妃闻言亦是骤然色变,惊怒之下竟是不顾体面,“啪”的一声,便是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骆尚食脸上。
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骆尚食的头被打得歪向一边,发髻上的桃心捧鬓亦被甩落在地,发出“丁零”轻响。
“你这贱婢,休要胡言!本宫只命你好生操持此次祭典,咸福宫、尚食局上下皆是认证。若是你手下哪个司膳,或是协理的容贵人错了主意,你尽可告发,本宫和皇上都在此,自会替你主持公道!”
再转过来时,骆尚食脸上已然浮起一片鲜红的掌印。而相比起嘉妃的急躁,她却显得很平静。
“娘娘,做下的事,便是做下了,何苦攀咬旁人。”
她淡淡一笑,俯身叩拜,“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一朝错了主意,伤了平西王侧妃腹中胎儿,愿以死谢罪。”
说罢,竟是没有丝毫犹豫,起身便撞在了大殿侧首高大的碧玉错金螭兽香炉上。这一下丝毫没有收力,只见她头颅与香炉的撞击处登时便溅出一道淋漓血迹。在场有胆小的女眷,惊叫之下当场便吓昏了过去。
颂兰亦是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别开脸,再抬首望向那个方向,骆尚食连脖颈都撞折了,死相惨烈。温热的血沿着错金香炉镂刻的祥瑞纹样淌下来,有些滴漏进炽热的夹炭层中,烘发出“哧”一声和着血腥气的异响。
嘉妃被这血淋淋的场面骇得面色惨白,瘫软在地上——她大概并不明白,为何有人会愿意用死来诬陷她。骆尚食什么都没说,可却比什么都说了更有效。若是真正的真相不见天日,那么这团谋害命妇的疑云将永远盘旋在嘉妃头顶,教她无法洗净。
崔皇后被吓得面无人色,终于顾不得皇后威仪,只下意识地往表哥身旁躲了躲。李徴握住皇后冰冷的小手,张宝察言观色,忙喊到:
“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将这罪妇的尸首收敛了,别叫腌臢物污了贵人的眼睛!”
身后的小黄门忙躬身跑上前去,将骆尚食的尸身敛走。
瞬息之间,情势已是急转直下。皇帝似是累极,闭了闭目,再睁开眼时,殿内只空余香炉上两道阑珊的血痕。
他寒声道:“若是六弟的侧妃有虞,便将罪妇尸身弃于乱葬岗,不必来回朕了。”
事已至此,皇帝不准告退,在场诸人皆屏息等待着杜侧妃的诊治结果。
颂兰凝眉望着桌上已完全冷掉的粽子,米粒上头凝了一层厚厚的油脂。前世杜氏似乎亦有过小产的消息,可是那是发生在平西王府中。眼下看来,她的小产并非府中宅斗,而是宫中人的手笔。
而若说这一事有什么改变了,那便是……
祝诚自殿外匆匆跑来,满头是汗,跪地回道:
“皇上,杜侧妃腹中的孩儿暂时保住了。只是若仅是今日进食的些许蟹心,并不足以致人小产。微臣与章院判已为侧妃扶脉,脉象显示……”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而皇帝显然已被今日连环的事故扰得耐心全无,只震声道:“说!”
“娘娘贵体有近期摄入过麝香的症状。只是份量轻微,并不易察觉。再加之寒物影响,这才有了滑胎之兆。”
他微微偏头,望了一眼杜侧妃空着的位置,眼神不易察觉地在颂兰身上拂过。片刻后,终是垂首道:
“侧妃娘娘母体孱弱,今日情势凶险,若非蕙小主及时发觉异样,叫微臣们用上了艾叶,恐怕娘娘这胎是凶多吉少了。”
德妃抚着袖口,道:“蕙选侍入宫时日尚浅,和祝太医倒好似是老相识。”
祝诚忙道:“蕙小主前些时日受惊抱病,正是微臣替小主诊治,这才对小主有些印象。侍奉主子娘娘们本是微臣的分内事,微臣不敢不尽心。”
见他这般说,德妃便也不在此事上再纠结,却是嘉妃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撇清道:“麝香常见,寻常香料中皆可能含有此物。若是杜侧妃月份尚浅,不知自己怀有身孕,误用了也是有的。”
祝诚面露难色,“陛下容禀,只是据侧妃娘娘的贴身侍婢所言,娘娘素日是从不用香的,王爷亦知此事。这麝香的来源,只怕还要再查一查。”
这便是要将矛头,指向今日出席的女眷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