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染过宫墙,殿内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金丝楠木几案上的两封密函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月光。她跪坐在桌案边,拿起来自探查的密函,扫过“太子东厂”“西域火药”的字迹时,唇角轻蔑的弧度愈发明显。
“皇兄倒是好手段,但底下的人也太笨了些。”她嗤笑一声,将信笺凑近烛台蓝光,信纸在烈焰中蜷曲成灰,转瞬熄灭。
之后又拿起另一封,是探查的人一并递来的,说是远方来的密函,要升平公主亲启。殿外夜枭凄厉的啼叫传来,她转头静静望着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
是谁会给她送信。
她垂眸沉思片刻,还是打开了信笺,信纸竟是暗红色,这让她眉头轻轻一挑。
“与其束身待祸,何如奋袂一搏。”
“金枝玉叶,岂甘为棋?委身勋贵,非公主所愿。某怀破局之策,恳祈赐见,共商大计。”
她看完,依旧是捻着信纸一角,再次凑近烛台蓝火,待到信纸燃尽化作黑灰,她这才起身走近寝殿内。
指尖依旧萦绕着一缕幽韵,在指缝间盘旋不去。对镜而坐的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暗红信笺在烛火中蜷成蝶影,将未尽之言化作萦绕指间的玫瑰暗香。
晨光初露,紫云阁的铜鹤香炉正吞吐青烟。升平踩着满地朝霞轻快踏入书房,鬓边新簪的金步摇随着步伐轻颤。
“父皇~”她娇嗔着拽住老皇帝的衣袖,金步摇撞出细碎声响,“临安的满堂莲池与五彩波斯菊又开了,女儿想去看嘛!”水汪汪的大眼满是期盼,带着些灵动与俏皮,撅着嘴等父亲同意,仿佛昨夜那个焚尽密函的冷厉女子从未存在。
李豫放下手中批阅到一半的奏折,眉头紧皱,冷声开口:“不行,今日来不太平,你不可出门,万一受害怎么办?”
他昨日听上报说又发生了一起火药爆炸,这次倒远了些…不在京城但也离京城极近。
“啊…我不嘛不嘛,我就要去临安玩,父皇~~求求你了!”她哭丧着一张明媚小脸,娇气十足,紧紧攥着明黄色的龙袍摇晃,“不会有事的父皇~求求你了嘛~”
“不行,朕就你一个女儿!”龙颜一瞬露出愠色,带着天子威严。
他以为升平会因此害怕放弃,没想到她却在听到自己的拒绝依旧不买账,反而得寸进尺的卧倒在龙椅上,一副撒泼打滚的样子,头上珠冠晃动,连八宝锦衣都歪到一边。
“您不答应我,我就不依!我不依嘛!~”
“胡闹!堂堂公主成何体统!”
他话虽这么说着,却毫无怒意,反而还起身亲自把女儿扶起来让她坐好,上手理了理她的衣襟与珠冠。
“父皇,您就让我出去走走嘛,好不好嘛~多带点人,不会出事的~”看着爱女撒娇的模样,苍老的面庞露出无奈笑意:“好了……”他似是妥协了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就数你贪玩儿。”点了点升平的鼻尖,“那朕多安排些人隐身跟着你,你也不可任性妄为。”
“多谢父皇!女儿遵命!”
升平盈盈起身,转身时广袖翻飞,掩住了刚刚低头行礼眼底转瞬即逝的冷眸笑意,踏出书房的瞬间,初升的朝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亭亭而立的身影斜斜落在刻着蟠龙的青石阶上。
——这场看似任性的远行,早已在暗夜里悄然落子。
太子书房内,青铜博山炉中青烟袅袅,在晨光映照下蜿蜒扭曲成诡异形状。当暗卫俯身禀报“升平公主要去临安”时,正伏案书写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一片狼藉。
“她去临安做什么?”他将狼毫狠狠掷入笔洗,溅起的墨点如星子般落在蟠龙纹的屏风上,暗卫看了他一眼,如实禀报:“不知,听说只是去看花。”
他忽然想起前日在花园中升平看似娇憨的笑颜,笑意瞬间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翻涌的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