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做什么!你想吃去薛家铺子给你买,他医过无数病人,一双脏手做出来的玩意,你敢吃?”
朱轮华毂?碾过,双马轩车上,秦诗嫌弃打掉秦诺伸来的手,红漆木攒盒被打翻,香乳酪散落一地。
香气很快充溢马车,秦诺咽了咽口水,抱怨道:“大姐姐,你怎能如此说呢,梁大夫一番好意,浪费多不好!”说着弯腰去捡拾毛毯上掉落的香乳酪。
她一向对点心类的甜食极感兴趣,更遑论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香乳酪,见不得秦诗这般暴殄天物。
“诺儿!”秦诗没动,头上的金筐宝钿蝴蝶钗流苏微微晃了晃,不怒自威,话语足够震慑,“母亲怎么说的,你再如此不听我的话,下次不带你出来了。在府上什么点心乳酪没见过吃过,这点脏东西倒是入你的眼了。”
秦诺停手半蹲着,她生气“哼”了声,噘着嘴不语。
秦诗复软了语气道:“你瞧瞧今日买的这些还不够你吃的嘛?”
秦诺斜睨一眼,只见一侧大大小小各式食盒提盒摞的老高。她大姐姐买各式胭脂水粉,玉女桃花粉、秋水胭脂、蔷薇硝、远山螺子黛、石榴娇口脂……
她则高高兴兴将看起来好吃的都买了个遍。
黄花梨木三撞八棱形食盒塞的满满当当,有新鲜出炉的小笼蒸包、浸满油汁的水晶虾包、酥皮糖饼、甜杏子脯、甜枣糕、玉露桂花糕……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不免好了几分,转头便将阿姐训斥自己的事忘个干净,冲秦诗灿灿笑了笑,兴奋嘟囔道:“大姐姐,你说我回去是先吃虾包呢还是先吃糖饼,不对,我可以一个一口一起吃,对,就这样……”
秦诗看着她左摇右晃的脑袋,心下忧愁。明明她俩之间只差一岁半,秦诺却总是孩子心性,不知这妹妹何时才能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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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这晚下了很大的雪,张独寒同家人用过团圆饭后,独自来了月影轩,他站在年久失修的窗棂前,暗自失神。
板棂窗窗框并不密实,往里灌着风,吹得哐哐作响。
谭疾知见门未关,叩了叩门走了进来。他头上身上满是落雪,脸上尽显疲态却神色欢愉:“殿帅,今日二姑娘上街,自己去裁缝铺定做了几身新衣,又买了些时兴青釉瓷纹瓶,说是要插花。还给你捎了零嘴儿,之后便回府了。”
张独寒轻轻“嗯”了声。姑娘大了,看不上府上的制衣了。
今日,他命谭疾知寸步不离跟着张休,比起他的处处管制,张休倒是很乐意谭疾知陪同。
“又陪她玩了?”张独寒来月影轩时,张休正无赖的纠着谭疾知陪她打雪仗。
谭疾知拱手,微微垂首,脸色微红,“是。”连带着棱角分明的脸上出现一抹违和感的害羞。
“她开心便好,只是她没轻没重的易下死手,你别太放任她,”张独寒面无表情,复道:“待雪停,命人将月影轩重新修葺一番。”
“是。”
咻——嘭——
突大抔大抔烟花炸响在空中,瞬间扰乱寂静黑夜,恰似点点光芒,碎作千星万雨。
张独寒抬眸,眸底烟火灿灿。
纷纷灿烂如星陨,赫赫喧豗似火攻。
他心里很乱。
同样的一片夜空下,烟花也倒映在少女眸子里。
织暖裹紧芦花布衾站在窗前,仰头看着窗外升空绽放的烟花,绚烂美好,不过这些美好,都和自己无关。
她其实是个很怕孤独的人,往日不管如何,还有娘亲在身边。
今年守岁,只她一人了。
人在孤独的时候情绪便会被放大百倍千倍。
她觉得她什么也没有,除了她自己。
“都会好的。”
“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倒。”
她默默安慰自己,微微泛红的眼眶这才忍住没凝下泪来。
她停止让自己去想些没用的只会徒增伤心的事情,有时间难过,不如想办法解决。
寒风卷着碎雪拍打在万字纹大繎窗棂上,窸窸窣窣。她不由又想到几年前的那个雪夜,雪片簌簌飘飘,眼前愈来愈模糊。
贞和十年隆冬,夜。
“不好了老爷,叶小娘她口吐鲜血,血喷溅了大片,人就快要不行了!”管家火急火燎跑进正厅厅堂,一出溜滑跪在地,对着正处理杂碎事务的秦时安磕头道。
油灯将厅堂烘的昏黄,房内有地龙,并不算冷。屋外洋洋洒洒飘着雪片,寒冷彻骨,地面覆满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