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兵就势坐在她对面,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
织暖提防的紧盯着他,他身形很瘦,年纪瞧起来应是而立之年,眉眼看上去甚是精明。
本便疑心铺兵为何带她来此候着,眼下更是莫名其妙。
她没动木筷,静静看向他,欲开口的话停在嘴边,未言。
“等着亦是等着,吃吧。”他只道。
“官爷不妨有话直说。”织暖平静看着他。
他笑了笑,咀嚼半晌才抬头看她。
“姑娘年芳几何?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有婚配?”铺兵抹了抹嘴问。
织暖眸底翕动,她看着飘在汤碗上绿油油的香菜。
她面无表情一一答:“张织暖,潭州人,年十七,并无婚配。”
铺兵咧嘴一笑,心间暗喜。他们军巡铺与街道司近来一直在民间广搜模样身段俊俏的年轻女子,现已觅得两位,尤差一位,谁先寻得谁便获重赏。
他只是个领导几条街铺兵的小喽啰,一心只为求财。之所以将姑娘带来馄饨铺,而不是巡铺房,便是为了独独揽下寻觅议和美人的功劳。
毕竟将她带回巡铺房,功劳定会被铺长抢走。
只听铺兵又道:“张姑娘,眼下朝中正寻觅议和美人,我见你姿容昳丽,甚为合适。”
果不其然。
织暖眼睫轻眨不动声色看向他,想听他再说什么。
见她不语,他苦口婆心劝道:“你放心,朝廷有德,定不会亏待你及你的家人,不说加官晋爵那虚的,咱就说金钱!只要你愿意去,朝廷有赏一千两!”
织暖突然便觉得饿了。
她还没吃饭。
她用汤勺舀起馄饨大口吃着,肉馅是猪肉的,内里掺了虾仁和葱花,沾上汤汁甚是香郁。
铺兵看着她无动于衷,又补充道:“张姑娘,这是绝好的机会,待你去了南冥,以你的姿色,定能扶摇直上!我看你应是庄户人家的姑娘,之后无非是觅个普通郎君,再生普通儿女。就算是姑娘能凭借美貌嫁高门,也左右不过做个小妾,绝不会有做议和美人来的好。若不把握住这次机会,将来定然是会后悔!你可愿意?”
织暖用汤勺舀了几口汤,热汤下肚,心下满足。
她以手帕擦擦嘴,终于抬眸看他。
铺兵左右是不提做议和美人如何刀间舐血,拿命为国。
她并未见过前线战争,亦不知正阳百姓是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起码此刻的她,做不到感同身受。
她自己还要想办法活下去,没时间管什么家国大义。
与她而言,去往南冥需通关文谍,是甚为棘手之事。尤其是在今日大兴查处奸细之后,欲获得通关文谍简直难如登天。
而跟随议和队伍前去南冥,届时寻个机会逃跑,要比寻通关文谍更简单。
这是她的目的,简单明了。
同时,她亦清楚的知晓,自己被盯上,想拒绝难如登天。
在铺兵满含期待的眸光里,织暖轻轻颔首,“自是愿意。”
铺兵闻言欣喜若狂,连连说着要再给她来碗馄饨。
她做以阻止,又平静道:“只不过……”
四下寂静。
铺兵敛起笑容,心间忐忑,“姑娘请讲。”
织暖眯了眯眼,以手挡了个哈欠,“不过我今日疲乏,恐怕撑不得录口供。”
铺兵瞬间会意,放下心来,笑道:“还录什么口供啊!直接定罪!我必不会多听他废话一句!”
恰好此刻,有小厮闯了进来,小厮拱手上报,“大哥!钱已尽数追回,扒手便在门口,是先带回巡铺房录口供还是直接送去衙门?”
语毕,小厮将荷包双手奉上。
为首铺兵毫不犹豫,“送去衙门!”
他大手攥过荷包,递给织暖,“张姑娘,拿好。”
织暖面无表情接过。
只听小厮又道,“大哥,那扒手死活不认罪,说荷包是他捡的,还说什么什么身份,我没听清,确定不再录口供审核?”
“少听他胡说!直接送去衙门,告知王巡检,证据确凿,可处笞刑。”为首铺兵大手一挥,语气强硬。
“是。”小厮拱手,随即出门。
见人都走远了,织暖才挤出一抹笑,行礼,“即是如此,官爷,我先回客栈拾掇,顺便给家中寄封书信道明情况,告辞。”
“好!张姑娘,明日酉时,此地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