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大夫不想掺和,也不免替沈清心疼。
嫁入夫家的第一天,就被人送来一碗绝子汤。女子被绝了生育可能,未来指不定要怎么被世人诟病。
洛裘钰眉间紧蹙,“竟送来这些玩意!”
厨房差人送来的阿胶人参汤有两碗,他又让大夫一闻剩下那碗,全是被下了药。
顿时,他眼神深沉了些,萦绕在他周边的气息更为冷冽。
沈清见状让大夫先行退至门外。
脑海思绪渐远,前世俞府举办婚宴,曾宴请过御史言官和大理寺卿。俞家人这次为了充门面讲排场,博个美名,自然也会请人过来。
若将事情闹大,俞家人绝无强行遮掩的可能。
斟酌几番,她此刻能够联手的只有洛裘钰。两人同为受害者,还是夫妻一体。
他再合适不过。
“夫君,无冤无仇的,怎么就险些遭了这场横来之祸。偌大的俞府,还能生生要了人命不成!”
沈清手帕拭泪,哭得眸子泛红,也是投入真情。
她为前世惨死的自己而哭。
哭到动情处,她望向洛裘钰,“若夫君允肯,咱们便去花厅,讨要一个公道。”
无人能知,她哭的惹人怜惜。洛裘钰瞧见她这幅模样,短暂失了神。眸色微沉,心海思索着利弊。
对于沈清这个被塞进来的妻子,他心中并无波澜。
两碗绝子汤确是令他生恼。
但沈清的存在,于他而言——累赘,多余。蛰伏在俞府多年,不过掩人耳目。
为了沈清出面值得吗?
见洛裘钰沉吟许久,沈清头脑逐渐冷静,是不是她有些……失了分寸?
以为他不想生是非时,却听他应了声。
“好。”
洛裘钰自己也意外,原不想多事,见沈清那双温软的眸子,他鬼使神差的答应。
听到自家主子的话,安青神色微怔:主子不是不爱理会闲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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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漱斋内,俞化风坐在靠窗的罗汉床边,倚着茶几对左侧的母亲宫氏说着体己话。
“还是娘的计策好,两碗参汤就绝了这两人的后半生指望。”
“从前祖父也是,总对姓洛的厚待有加,不过是个落魄远亲。吃穿用度还有书院的举荐信,也替那小子打算好……简直比我这个嫡孙还用心!”
宫氏用杯盖拨了拨茶叶沫,神色淡定:
“都快行弱冠的人,一些个心思对为娘说倒可,旁人切不能多嘴。何时招来祸患,为娘也没法子替你收拾烂摊子。”
“娘教训的是。”
俞化风吃起桌上的点心,脸上仍是未化散的厌恶。
“你呀,再如何气恼,也该去前院露脸。你爹可是特地安排这场,宴请了许多达官贵人。
若你不去,其他房的人还有你那些庶弟们,白白得了这好机会。不说你爹,祖母对你也会有意见。”
“庶子而已。”他眸底流露不屑。
祖父仙逝后,祖母就对洛裘钰还有几分喜爱。这场婚事不单单是为洛裘钰,还有给大病一场的祖母冲冲喜气。
“那好,我自会去……”便甩袖离去。
走到廊道拐角,俞化风脚步一转去了假山。见到池塘边的一抹粉色倩影,他脸上泛了喜色,“表妹,让你久等了。”
甘灵青面上施了粉黛,举手投足散发脂粉气息。娇羞着喊了句表哥,人便扑进俞化风怀里。
“瞧见这场婚事,我才彻底安心。不然若是沈家嫡女嫁与你,我如何能和表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你担心这作甚,母亲为我们考虑换了亲事。以后我们才是一对,我自是要娶你当正妻,旁的人我瞧不上眼。”
听到这句保证,甘灵青心底才安定。
“只是洛裘钰却平白得了沈家的助力,做了三品大员的姻亲……”
俞化风搂住甘灵青的腰肢,手指上下摩挲,“他再厉害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两夫妻都喝下绝子汤,打拼下来的家业都得归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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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氏饮了口茶水,从略烫到温热,已有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见百合回来。
正忧心时,余光瞥见婆子领着百合,穿过帷幔朝这而来。
“都成了?”
百合面带喜色点了点头。
“大夫人,奴婢做好了,想必他们都吃了下去。”
“想必?”
“奴婢亲自送到屋里,但怕他们看出端倪,这才退了出来……”百合神色迟疑。
宫氏脸色不大好:“罢了,你吩咐院里的府医,绝不可派人给竹清院那边看诊。”
可想到还是洛裘钰和沈清有可能食用,她便舒了口气。起身由婆子搀扶,往花厅方向去。
作为掌家主母,她出场也是为儿子争得好名声。一个贤母名头,能让俞化风未来的仕途更顺畅。
百合接过嬷嬷塞来一荷包。
丢却那丝忐忑,喜滋滋回自己的岗位上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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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这头热闹,众宾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嘴里说些吉祥话。
坐在上首的宫氏,端着主母范儿,与那些官员女眷相谈。
所有事都顺着她的心意进行,眉间舒展,越发从容起来。
只这份愉悦没有持续太久。
守在月亮洞处的婆子神色急匆赶来,附耳与她说:
“大夫人,出事了,那新妇带陪嫁丫鬟往这边赶来,说是要见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