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被她甩在茶几上,“你们倒是好大的狗胆,拿本假账来糊弄我!”
王婆子眼睛闪了闪,“什么假账,夫人莫要胡言乱语,这账本白纸黑字都让账房写的明明白白。”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这边的主事人?”沈清不怒反笑。
但直视过来的眼神,叫王婆子不寒而栗,腰间肥肉抖了三抖。
“我……我丈夫是管账的账房,他是庄子这的管事……”
沈清不欲多说,让身后的婆子直接进屋。
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拽出抱着酒壶的管事,酒气扑鼻,他嘴里还喊:“你们干什么,敢对我李爷动手?”
“哦,我竟不知道这庄铺竟然姓了李。”
沈清坐在搬来的罗汉椅,神色淡然凝视着被扣押在地的李管事。
佩云得了她的示意,高喊,“在夫人面前还敢自称爷,莫不是喝酒喝昏了头。”
“既然喝昏了头,那就让他清醒清醒。”沈清脸上挂着淡笑。
佩云便让一名婆子,端来盆冷水,浇灌在李管事的脑袋上。
哗啦——
刚打捞上来的井水刺骨寒凉,李管事当即酒醒大半,整个人抽搐了两下。
“哎呀……是小的喝酒,喝酒误事,不曾迎接夫人!”
王婆子看得心疼,正想怒骂,却被秦嬷嬷挡住。
她冷眼射去,“在庄子待久了,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在夫人面前放肆。”
一见是秦嬷嬷,王婆子和李管事心里咯噔,那洛公子是真要……让夫人掌事!
沈清依旧微笑,指向账本某一处,“我竟不知如今京城流行这种风气,养殖牲畜居然还需要买鱼买肉,还得垫上丝帛,养的这样精贵,倒也不见进账上涨。”
红唇微动,“这些条目盘算下来,可有几十两,足够平头百姓富足几年,养一群供吃喝的牲畜倒是暴殄天物。”
明明沈清字字不脏,可这些人听着极不舒服。
指桑骂槐,好像在骂他们是畜生。
王婆子不服气,“那是夫人不懂,养的精贵些,肉质才鲜嫩,卖出去的价钱才能高出别家。”
这些人打定主意,就想蒙骗主家。
沈清前世掌管庄铺最费心力的就是这点,人心难测,时间久了,有些人就被贪欲迷了眼。
也就仗着没法常年走动,这些人心大了,开始忘记谁主谁仆。
定睛扫过这一圈,几乎庄子人人都有些富态。就如王婆子和李管事,穿着是锦缎,走出去说是小门小户的员外家,都不会有人怀疑。
沈清莞尔一笑,“你们先看看我带来的账本,再决定要不要开口。”
李管事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账本来看,起初不以为意,震惊,后怕,脸色苍白……
见自家丈夫脸色剧变,王婆子心下一狠,咬牙道,“夫人,您毕竟是初次管理庄子,很多生意道场上需要花钱打点,不然怎么能经营好呢。
洛公子是经老太爷转手得的庄子,连他也没变动先前定下的规矩,怎么夫人一来就非得改?”
言下之意,洛裘钰都没变动老太爷延续下来的旧例,你一新妇凭什么动我们的好处。
沈清管过俞府的家产,自然清楚这点,这源头也是老太爷仁善,只要不过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老太爷仁善,却不是这帮刁奴肆无忌惮的保护伞。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故去的老太爷搪塞!”
沈清面色霎时冷漠下来,展露与她温和娇美截然相反的一面,压得众人心头惶惶,但还是沆瀣一气,默声支持着王婆子。
在他们眼里,沈清来查账,他们之前所享受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从奢入俭怎么能接受。
“老太爷愿意许你们拿点好处,那是他老人家心肠慈软,你们再不老实交代……”
沈清话语停顿,像谈家常似的口吻,转而问佩云,“这边衙门可是这时候当差?”
衙门……
不会要动真格儿吧?
李管事是算账的,他最清楚贪污的银两和采买的吃食布匹,远远超出主家给定的报酬。
真要报官,夫人给的账本标注的明明白白,一查一个准。他们是讨不着好果子吃,牢饭和板子倒是能吃上。
他转身狠扇了王婆子两巴掌,“蠢妇!你嘴巴尽是乱说,这账本上写那么清楚,我们一时疏忽,还不能让夫人训斥几句,夫人没即刻押送我们报官,那是夫人慈善!”
说罢,他第一个起头,给沈清磕头认错,“账本上缺的漏的,小的都想办法给您一个交代。”
王婆子被打转了两圈,倒在泥土地上,发髻溃散,捂着红肿的脸,模样狼狈不堪。
沈清点了点头,眸底略过丝赞赏。
这李管事倒识时务,为人也圆滑,轻易就转移了矛盾,他在管账上若无小心思,倒也能用着。
“快将王嬷嬷扶起来,四五十年纪可要体面些。”
沈清当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所有涉事的奴仆,都被她揪出错处。
“丑话说在前,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没有筹集到一半,直接报官处决,到时候就不是我这么好说话了。
有些人自己心里扪清,庄子换个新人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