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假期过得很快,仿佛眨眼之间就用完了。纪春山还想留我再住一晚,然后第二天一早让司机直接送我去泽成,但这样我第二天要起的很早,他想了想还是算了,提前一晚送我回到小公寓,叮嘱我好好睡一觉。
但其实我回去后也并未早睡,而是擦地洗衣,做了一番大扫除。陈思齐约几个同事下周小聚,问我要不要参加,他特意补了句,只有几个相熟的,并没有其他人。我答应了。陈思齐从来分寸感十足,知道我不善于应酬生人,直接告诉我饭局的人物让我安心。
临睡时秋容打电话给我,她醉得厉害,哭着说自己沦陷于那个在纽约艺术家男友,但他有些性格缺陷,可是她仍旧不想放手,觉得自己能拯救他。蓦的,我想起的母亲,那个一生浸在感情里,吃了苦果仍不回头的女人。我叹了口气,劝秋容。
“秋容。你救不了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可是,他浪漫,才华横溢,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纯粹的男人。”
“浪漫并不能支撑生活。”
“柠柠,你这么年轻,怎么总是老气横秋。”
我沉默半晌。沉吟开口。
“我应该没有和你详细说起过我母亲的故事。”我叹息:“秋容,我很少和你们说起我和我母亲的从前。她的一生都极具诗性,被浪漫支配,钦慕才情,飞蛾扑火一般相信自己的直觉。在之前的两段婚姻中,一直被伤害,一直被辜负,生活在她对爱情的追求里磨在尘埃里。不过,好在她最后遇到了纪伯伯。”
秋容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清了清嗓子:“他不是坏人。只是脾气坏了些。”
“平常的生活里,没有谁是彻头彻尾坏。而你和他在一起,快不快乐才是重点。”
那晚,我才知道秋容的男朋友,在创作瓶颈的时候,脾气暴戾,偶尔有暴力倾向。我心疼可爱无忧的秋容,从来没有受过委屈的女孩竟包容这样一段感情,我实在见不得玫瑰一般的秋容要这般受苦,便劝说她离开。
但感情的事,从来好似覆水难收。秋容向来自我,哪里听得进我的话。可我很怕她受委屈受伤害。她是我见过最明媚的女孩,开朗可爱,无忧无虑。初到纪家时,我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唯恐自己的到来惹她不高兴,可是她却不以为意,主动拉起我的手,高高兴兴把我介绍给家中的园丁和厨师,让他们关照我。在学校,同学觉得我性格古怪,不愿与我来往,也是秋容带我参加各种活动,不让我落单。我和我的母亲最大的幸运便是到了纪家。
我陷入对秋容的担心,以至于睡着都散去了。
手机振动。是陈思齐。他发来了聚会地点。
我回复收到。
——还没睡?
他很快又发来一条。
——嗯,还没有。
——经常熬夜会变熊猫眼哦。
——哈,还不算晚。
陈思齐一向幽默。我莞尔笑,回复他。
——是夜晚更适合思考?
——对,正所谓,静夜思。
——思什么?
陈思齐问。问句后面跟了一个好奇的表情。
——思考……人类。
——哟,不愧是学哲学的出身。
他发来一个小熊竖着拇指的表情。
我笑了笑,道了晚安,不再回复。我好像一点一点在改变,变得外向,变得自信,开始接受外界的好意,而不是一再怀疑自己。
烂漫的春季仿佛总是匆忙。春红散去,翠绿的枝叶郁郁葱葱,天气渐热,这个城市也似乎在热浪中蒸腾起来。我在工作中愈发找到自己的节奏,面对难题也比以前游刃有余很多。
我和纪春山通常周末见面。周五晚上他来接我,我们在市区一起吃顿晚饭,而后回到纪家。
七月的时候,我考核结果优秀,得到晋升。说真的,我高兴了挺长时间。我进泽成以来,就很用心地学习,花时间提升自己的能力,每一项工作,我都力求尽善尽美。我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进步,从手忙脚乱,到淡定从容,如今我也能独当一面,完成我自己的工作内容。
但公司却盛传我这次升级是泽成高层为了取悦纪家而做的刻意调整。
我发现晋升后的月薪比同职级的多出近万元。按照泽成的薪酬体系这样的提升是不可能的,我满腹狐疑,心里也不是很踏实。
这晚,我回到纪家,发现纪春山的私厨做了一桌我喜欢的菜。而后,他驾驶轮椅从偏厅过来,腿上放着一束漂亮的弗洛伊德玫瑰。
“柠柠,恭喜。”
“恭喜什么?”
“升职加薪。”他笑着把我花递给我。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我抱着花,不解问他。
“高总打电话给我了。”他让护工帮他整理平整后背的衣服,慢悠悠回答我。
我一时怔住。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该怎么描述我的感觉,若是说出来,显得非常矫情,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的成长和工作,都受纪家照拂。如今升职加薪,自己的努力或许不及纪春山一个电话。
“不高兴?”
纪春山见我半晌不语,歪着头看我。
“没有。”我吸吸鼻子,若无其事走到餐桌前坐定。
纪春山驱动轮椅坐在我对面。他努努嘴,示意我动筷。
“你不吃吗?”我看他没有动筷的意思。
“吃,最近吃的药需要忌口,厨房单独准备了我的餐食,马上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