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斯辰看到夏莞的小脸上露出有点丧气的模样,不禁攥攥小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要不……我来吧?”
“不用,夏莞给我!”一个头发也有点卷的小男孩臭屁地刮刮鼻子,不由分说地夺过了魔方,然后转过身去,偷偷地捣鼓起来。
樊斯辰努力思考,但大脑好似总隔着层迷蒙的水汽,雾里看花,抓不到关键点。
“他是谁呀?”樊斯辰小声问。
夏莞笑着回答他,“是许志奕呀!”
樊斯辰恍然大悟,刚想微笑一下,夏莞就撅起嘴,发现了许志奕的小动作,大声说,“许志奕!不许把贴纸撕下去重贴,这样拼的不算数!”
两个小朋友转眼开始抢起了魔方,还互不相让。樊斯辰坐在板凳上笑了起来。
就让这个魔方永远也拼不好吧。
清脆的放学铃响起,小朋友们陆续被家长接走。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了最后三个小朋友身上。
樊斯辰觉得就算今天没有冰淇淋,也很不错。
“我妈来接我了再见!”许志奕挥挥手,背上没拉好拉链的小书包蹦蹦跳跳离开了。
老师帮家长叫了夏莞的名字,夏莞也收拾好书包,走出班门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笑得十分明媚:
“再见,樊斯聿!”
刹那间,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樊斯辰的脑袋劈成两半。
那些沉寂于阳光下的记忆,带着阴暗腥臭的霉味,如潮水般百倍涌来。
樊斯辰惊恐至极,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撕心裂肺地破了音,“我不是樊斯聿!”
夏莞回头的时候,空洞的双眼不见眼眸,她好似一个脖子生锈的傀儡,机械地问,“啊?那樊斯聿呢?”
樊斯聿呢?他去哪儿了?你是谁?为什么你在这儿?凭什么是你在这儿?
无数的疑问如有实质般伸出尖爪,要将他生生撕碎。
樊斯辰想逃跑,但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已经拼好的魔方,红色的那面完好地映入眼帘。
顷刻,那不详的鲜红却开始流动、滴落,化作粘稠的液体沾了他满手,而掌心好似被钉入了铁钉,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他慌不择路地奔逃,课桌被撞倒了一大片,身后无数只森白的人手,已然张牙舞爪地钻进了他的身体。鼻尖充斥着浓烈刺鼻的香水和烟酒味,那味道让他几乎窒息。
可他逃无可逃、退无可退,而脚下的教室地面也突然崩塌。
无尽的黑暗瞬间将他吞噬,他不知道自己会沉沦到何等的深渊。残破的灵魂仿佛已经背主出逃,冷眼旁观那具麻木的□□,一点点从少年到中年再到老年,逐渐形销骨立,再也看不出当初的模样,最后腐朽成一滩尸水,最后的白骨也被风化,散落成了空中的微尘。
“医生!我儿子醒了!”病房里,卢凤鸣的喊声打破了寂静。
樊斯辰猛烈挣扎,输液架被打翻,发出巨大声响,手背的针在手臂划下长长的一道红痕,鲜血缓缓渗出。
匆忙赶来的医护人员忙上前制止,询问家属要不要打镇定剂。
卢凤鸣一巴掌猛地扇上樊斯辰的脸,五个鲜红的手印瞬间浮现。这一巴掌的痛感比一切都更能证明何为现实。
樊斯辰好似霜打的茄子,突然就冷静下来,然后像一滩烂泥,毫无征兆地落回病床。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已经被抽离了灵魂。
之后,樊斯辰便没怎么动过,安静得让人害怕。
卢凤鸣让心理医生给他做了检查,情况似乎没有那么乐观。
卢凤鸣拿到报告单的时候,气得浑身发抖,怒极反笑,把薄薄的纸张甩得哗哗响,破口大骂道:“姓樊的兔崽子,我说,你丫是逗老娘玩呢?我儿子还在隔壁躺着,我说什么了?你他妈全胳膊全腿儿还有脸在这儿装精神病?他是你亲兄弟,怎么对你不用我说了吧?你他妈个小白眼狼ptsd他?我看你脑子确实是有毛病!”
“艹!”卢女士虽然性子刚烈,但之前从来不说脏字。
这会儿,樊斯辰的病历单已经被她撕成碎片,扬在这间空无一人的闲置房间。
她皱皱眉,脑袋里第一次跳出从未有过的念头,是她错了吗?为什么一个二个都变成了这样?
不行!
她狠踢了一脚落了灰的办公桌,最终再次掏出了那部不属于她的手机。
手机屏幕的壁纸,是一张随手抓拍的照片,虽然构图一般,还有点虚影,但照片中的少年和少女,在游乐场的背景下,居然笑得那么开心无忧。
倏尔,卢凤鸣眼神里透出一丝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