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只执行策略?你知不知道刀剑无眼,是会没命的啊?你知不知道刀剑刺进身体,动一下就汩汩淌血,疼的要命的时候,也得顶在前面啊?”
“身为将王不能害怕,不能退缩。死也死得在场上,你不冲,难道叫兵士们在大前方,护着在身后的你吗?”
昭王此刻理智全无,他伸出手指指着梁裕,手腕扬点了好几下,震声斥道:“北朝拓土护国者,绝不可受此等侮辱。”
“我为爹为北朝,不欠你梁裕的。”昭王收拢手指,攥紧成拳,眼底溢散着浓重的失望之色,话语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哀声悲鸣道:“咱们之间还有骨血在,我没办法。可怜怀王为朝厮杀,疆场上受伤无数。生死难关挺过来,一片赤诚,也被你此等歪曲轻视。”
“我不为自己正名,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昭王长叹出一口气,像是不想再与梁裕多说半句话。可梁裕叠在膝前,向上捧起的掌心那样平滑,丝毫磨起的厚茧都看不见。
这刺痛了昭王,他感到越级的嫉妒。
想来真的很可笑。
他不曾在这皇城里待过许久,关于这座宫殿的记忆只有冰冷的磨练。
少时不曾享受过父子间的静谧时光,德贤帝那时忙着上场打仗,培植势力,顾不上他。磨墨教礼,都不曾有过。自记事起,他便跟着大哥舞刀弄棍。
现在父皇老了,不能再上场。
他便出去征战。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时事逼得他如此。
昭王颓然地闭了下眼,看着这个在他眼里无知地近乎残忍的弟弟,又沉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我提醒你,人是会寒心的。”
“你绝没权利,评价战事。”
梁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会儿被数落地实在难堪,顾不上劝说春闱之事,也来不及细品这些话,张口就驳道:“二哥,你别污蔑我。”
“我如何看不起战事了?在你眼里,征战起伐,我只用在朝里处事,便算高枕无忧了?”梁裕咬出字句,颌骨处的青色血管因扯声说话,明晰了一片。
手攥拳顶在地上,梁裕急躁地半支起身,面上晕出红色,他的话也是一句接着一句,有咄咄逼人之势:“你大错特错了。”
“你打仗要的银两,粮草,医药。哪个不花心思?”
“国库的银两还是用不完的吗?”话说到这,梁裕极慢地吐出一口气。他直视着昭王,唇角提起,逐字逐句呵斥道:“不过是有人在想办法罢了。”
“有事给爹上折子,朝堂论说。按你这意思,若出了什么事,是迫不得已了?”安王不听梁裕这一套,他冷呵一声,慢悠悠地沉声暗点道:“战事,爹都是同意的。”
“你说它费钱,可能导致重税,不利于治理。这是对爹有意见。”
梁裕刚要说话,那枚汉白玉扳指就狠打了过来,应力而落,极为恰好地砸在了梁裕的拳面上,四裂炸开。一声脆响过后,梁裕光滑细腻的手部皮肤,泛起了层叠的血花。
血肉外翻卷起,猩红狰狞了一片。
摔散开的玉碴扎进了裂口,梁裕承不住力。掌心松开时,碎块反而陷得更深,沤在皮肤纹路里。
钻心的疼。
梁裕手指痉挛着,面色因痛苦而皱紧。
“疼吗?”德贤帝低声问道,就如同梁裕这些年里受伤的任何一次一样,他都会仔细询问。
然后给一些平日里不常得的赏赐。
可这次不同。
梁裕抬头望去,德贤帝位于一片阴影里,不能看得真切。可烛火越过时,他一眼便看到了德贤帝阴沉着的面。
愠怒异常,浑浊的眼睛瞪着,梁裕吓得猛地低下了头。
手心无意识地攥起,剧痛又迫使他松开。
冷汗骤起,惊惧与疼痛交织回旋,后悔的滋味漫上心头。
太心急了,他不该那么说的。
亲兄弟,父与子。
前朝后宫博弈掣肘着,无论哪种关系,在皇室里,这心,一旦分崩离析了。
可就,不好全了。
“圣上。”
一触即发的境地里,婉转的声音自门边响起,身形曼妙的女子徐徐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