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夏只觉得越看胸口越闷,那一行字像无形高昂悬挂束缚在头顶的剑,不会落下却无时无刻咄咄逼人。
为什么最近查得这么严?
他百思不得其解。
把手机关机,背抵着靠椅,林暮夏把那本教辅关上后眼睛就长久地看着窗外。
看着看着他忽然犯困,林暮夏之前从来不会轻易的随随便便倒在街上,但他现在眼皮直跳,困意铺天盖地地席卷他所有的感官,五感仿佛逐渐被控制。
不应该困了,今天起得这么晚。
张千艺从一楼上来时打林暮夏电话没接通,他只好把二楼能坐人的地方挨个兜一圈看一遍。
在高脚凳片区看见他,林暮夏倚在椅子里,双腿交叠的搭在桌面下的横栏上,他脖子微微前倾些,张千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林暮夏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周身散发着比往常更浓烈的生人勿近气息,唇线抿直,明明是温顺的长睫下垂硬生生被扬起的眼眸带出风流倜傥的韵气
“怎么了你?”张千艺垂下头在他耳边问道。
林暮夏没睁眼,他摇摇头。
很快,冰冰凉凉携带着清爽气味的粗糙皮面物贴在自己脸颊上,林暮夏终于转了转眼珠。
高脚凳的高度让他比张千艺矮些,往下瞥对自己脸的正是还呲呲冒水汽的橘子。
“送你一个秋天的橘子。”张千艺又把橘子往里戳两下。
林暮夏:“一个也卖?”
“怎么不行?给了一百块钱买了。”
张千艺拉了张椅子坐他旁边,瞟了桌面视线被林暮夏画下草稿纸上的树叶吸引。
普通中又有自己独特的棱角。
这树叶周围都是方方正正的矩形边缘线条,而内里才是这片叶子的真实模样,纹路简单潦草,铅笔描绘加重出从中心扩散开的叶脉,犹如张铺展开的,密不透风的天网。
他指腹在上边搓了搓,把那些根根分明的脉络揉成一片片灰白,指腹上蹭的黑乎乎的。
等全部擦黑了,张千艺看着才顺眼点。
怎么画这么沉闷的树叶?
林暮夏又闭上眼了。
张千艺趴在桌子上,盯着窗外一阵风倏然刮过金黄的枫树窸窸窣窣间枫叶便漫天飘扬在空中,如同下了场别样的大雪。
手肘压到橙色凸起的教辅,张千艺眼尾下压看过去,硌的他手肘疼。
反正也无所事事,张千艺瞥了眼毫无动静的林暮夏后做坏事的小孩儿般偷偷摸摸地用手拉住书的一角往自己方向扯。
张千艺顺手翻开林暮夏笔卡住的那一页。
让他看看高三数学题的难度好短暂的气死下自己。
铅笔前端磨得极尖锐,细针似的,扎起来密密的疼,跟没用过一样。
虚虚在上边描画几下,张千艺坐直些用林暮夏没用过的一页草稿纸计算。
数学这学科,既要基础扎实又要天赋傍身。
简直就像是既要又要还要的撒泼贵妇,这要又要还要之后还会到头来通知你一句“你太丑了,老娘看不上。”然后,拍拍屁股一骑绝尘。
要不怎么说提数学和物理是他最困难的两门科目。
张千艺慢吞吞地写完两个问,剩下最后一个文字长长有四行的文字废话,书面上的函数图像被画的乱七八糟,草稿上也惨不忍睹。
张千艺自己转了转笔,觉得确实想不出来去看答案,结果发现答案被林暮夏压在放在桌面的胳膊下压着。
他见识过这人的警惕性了。
手腕到现在还隐隐约约的疼着。
于是他只好用脚踢了踢他小腿说:“林暮夏,别睡了,天黑了。”
林暮夏好一会儿没喝水,嗓子有些干哑,他缓慢掀开眼皮,眼珠犹如适才苏醒的AI机器从正中央移到边缘睨他。
“干什么?”
张千艺和他对视几秒就别开视线,他先“呃……”了一分钟,然后干巴巴道:“我想对答案。”
林暮夏哦了声,手还是压着,没有起来的意思。
“……”你哦什么哦。
张千艺在此时对那些回信息只被回一个没感情敷衍的“哦”的人感同身受。
“麻烦你高抬贵手。”
林暮夏没抬,他伸手捞起他草稿纸,在一团浆糊中找到几个分散在天涯南北的被圈起来的答案说:“写对了。”
“哦。”
“……”
林暮夏放下稿纸,他从张千艺手指间拾过上下晃悠的铅笔,翻了一页新的白纸面,在上边开始画原来的函数图像。
他下笔很稳,像台钉线修衣的机器精准地画下一条条弯曲有度的碳灰线条。
“我给你讲。”
说实话,林暮夏讲题,图画的好,字迹漂亮,声音也好听。
可惜莫名奇妙的张千艺听得昏昏欲睡,很像他开学时在大礼堂听林暮夏背稿子的时候,他本来就是趴在桌上的姿势。
现在撑着脸侧的手颤颤巍巍的,眼皮半阖不开,所有声音如同过眼云烟般从自己耳朵里飘过。
在下巴往下坠的时候,忽然被一端圆润的笔尾挑抵着接住。
张千艺眼睫颤两下,没敢睁眼。
直到林暮夏似乎是带着愠色的声音传来,“我讲题很好睡觉么?”又好像不是。
张千艺轻咳声,把下巴往后挪了些脱离他抵住下巴的笔后看了看写的满满当当的纸页说:“没啊,我太困了不管谁讲都会睡的。”
林暮夏没说话,笔尖点着纸面。
张千艺摸不清他想法又有些心虚,只好犹豫片刻后问:“要不你再讲一次?”
林暮夏忽然笑了,嘴角到眉梢牵出弧度,像是被他说的话好笑到亦或是什么别的,张千艺管不着。
这是他至今为止为数不多的见到林暮夏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个人身上总是有很强的防备和高度警惕。近距离接触时释放镇压和侵略性的气息是他本人也难以避免的本能。
“你讲呗。”张千艺道,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偶尔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