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年轻,许庭云心里一旦有了什么想法,除非拼命隐瞒,否则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冒头。这一点,是林清游在回洛阳的路上感觉到的。
他开始觉得这个大男生有些有趣。用有趣来形容似乎又不太合适,因为许庭云身上散发着一种太过浓烈的悲伤、愤懑和无力。应该说,他的内心值得被挖掘。
一颗年轻的艺术家的心。
林清游问他来这边学什么,他迟疑了一阵才回答:“我是学艺术的。”
“艺术啊。”林清游没太惊讶,“挺符合你气质的。我听人说,学艺术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些孤独,你年纪不大,竟然也有点儿那意思。”
许庭云微愣,无所谓地摊开手说:“和性格、经历都有关系吧,孤独什么的,做着作品,专心一点就过去了。有时候,孤独也更有利于思考,更容易出作品。”
很好的心态和见解,林清游对他有些赞赏了,话也多了些:“你的话让我想到一个我很喜欢的艺术家,他的作品就是享爱孤独的表现。”
许庭云没想到林清游会关注艺术作品,而他的下一句话更是出乎意料:“那位艺术家不常出现在公众面前,也挺小众的,他叫Salvation。”
“……”许庭云欲言又止,不着痕迹地掩饰住那份一言难尽的无奈,“我没听说过呢。”
林清游倒也不遗憾,“很多人都没听说过,毕竟风格不讨喜。他的意象用得很好,我能共鸣,因为黑暗、孤独和自暴自弃是我在很长一段人生中的状态,而他的作品中不只有这些,还有光线和希望。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那种感觉,就是……求神拜佛是无用功,在绝境中我酣畅淋满地痛苦着,只需要一根稻草,我就能抓着活下去,等一个不定期到来的黎明。”
“听起来很不错。”许庭云倚着车窗,勾起唇角,“你的感悟能力好强,要是你认识Salvation,他一定很高兴有你这么个知己。”
林清游呵呵一笑:“每个人看艺术品都有自己的角度,我的说法也只是我的角度。对了,还没问你,你是学美术?”
“有时候会画油画。”许庭云回答,“但我觉得还是雕塑最有意思。我什么都学,什么都做,每天都在为下节课的学费发愁,乱七八糟之中难得有头绪就拼命去追,因为那一瞬间的灵感会为我指路,只有抓住了,我才不那么无助。”
这番话可以称得上真心,生活的无奈总让人有倾诉的欲望,但林清游也听得出来,他真的喜欢自己所学的东西。他沉思中没说话,许庭云又问:“你呢?”
“我什么?”
“你是做什么方面的工作的?”
林清游耸耸肩:“学历史的。没你那么厉害,我天天各个地方跑,混口饭吃罢了。而且我大学的一半时间都是失明状态,学不了太多,后来恢复了,我才用论文求学校开了特例,多学了几年,最后留校当了教授。”
许庭云半开玩笑道:“学霸啊。”
车辆在高速路上行驶,是新旧不一的车流中的一辆,并没什么特别。车上的话题也很普通,聊着人世间不同的经历和悲欢,但莫名地令紧绷的神经轻快,心也轻盈起来,哪怕只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林清游和许庭云相识不过四天,却好像认识许久的老友。他们的年龄都不大,林清游才二十八,许庭云更是只有二十四,“年少老成”这个说不出什么滋味的词也能放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