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快气死了。“当然有所谓!……我让你盯着就是,你……真是辜负我的信任!”
劳伦斯看了看奥托,撇了下嘴,没有接着吵。“……那进入正题吧。”他说,滑动全息屏,拉到标记,给露丝看他夜里的发现。“活动增强。”他仅仅说了四个字。
“噢。”露丝依然板着脸看着劳伦斯滑动的区域,“和当时抑制的情况差不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当时……”劳伦斯漫不经心说,被露丝狠狠拍了一下肩膀,“哦。先干现在的。”他把椅子拖到老地方,协助露丝记录。
“奥托,我想你都知道惯例了,照着来吧。”露丝疲惫不堪地说。“还是那几个词,除去之前说过的,想起什么说什么。”
奥托没有回应。
“回答我。”露丝盯着那张金属面孔,声音开始发硬。“新的记忆,有还是没有?”
“有。”只有一个词抛给露丝。
“说出来。”放松了音调。
“我不能。它们都不对。”
“对不对由我们来为你评估。”露丝说,“先讲。”
尽管奥托有言在先,露丝听着听着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故事诡异无比,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向来逻辑缜密的机器人说的,比宿醉未醒还糟。降落前夜的记忆总算基本上连片,但是故事从在舰桥内与被他称为B·麦克雷的老人谈论在外面接独立发电机开始,到播放A-113录像使得老人解构为一个不认识的胖子。不知为何胖子恼怒无比地使他倾斜飞船,再到植物的出现使胖子稍微安静下来,他才有机会把胖子关禁闭。然后瓦力出现,举着全息假植物,另一个像梅的机器人也出现在身后,枪正对自己。随后结束。
“奥托,你确定你说的这些东西不是你自己编的?”
“现在没有。如果曾被任意主体修改,也无法鉴别。”
“你……知道它们……不符合逻辑。”
“问题就是,除去逻辑判断,我深信不疑。”
乌鸦嘴。露丝骂自己。怎么事情都朝她想的坏的一面发展。这显然是记忆混乱,而且不是单纯的全息片段错位,还合并严重的信息嵌套,甚至可能还有修改。麻烦真的大了。
劳伦斯似乎没有理会奥托说的那些,一直盯着实时监测图没有作声。
“可以回收了。”带着金属泛频的冷静声音猛地把露丝从沉思中拉回。她茫然地盯着人形机器人,一时不敢相信这话居然出自奥托。
她长叹一口气,却没有命令梅回收。她憔悴地朝劳伦斯看去,顶着黑眼圈的男人正出神地抬头盯着屏幕。“劳伦斯?”她忍不住提醒。但男人依旧没有低头。
直到露丝猛地晃动男人,他才回过神。“有稳定连接了。”他示意露丝,“而且红区和蓝区之间有密切的联系。”
“不用图表都看出来了,劳伦斯。”露丝说,“你到底有没有听他讲了什么?那些所谓的连接其实是一团糟!”
“那不是重点,露丝——”
“那当然是重点!”机器人学家骤然拔高声调,“我们永远也没法让他恢复正常,劳伦斯!这就是盖棺定论的大新闻!”
“你可以把这些活动转化为图像吗?”劳伦斯继续看着监测图,说。
“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露丝说,“我们彻底失败了。”她一下子泄了气,瘫倒在椅子里。
“如果我说转化为图像可能有帮助呢?”男人接着说。
“有帮助个屁!我们看到的会和他讲的故事一样,就是一大坨磕了极乐粉后七窍喷溅的屎!而我们要从这坨屎中找出每一片他妈的残渣还原成他妈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露丝暴跳如雷,“我不干了!”
“露丝……我知道这很令人沮丧……”劳伦斯正视面色青黑,浑身发抖的前女友,“可以不谈他,单纯只是谈谈……技术性问题,可以吗?”
“那这有什么意义?!”露丝说,“你……我明白了,你太自私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设计的这些技术,拿到你他妈的操蛋神经科学里面当你的战利品!你其实一点都不关心这个项目,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感受!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我……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
露丝越骂越激动。机器人学家搬出所有能想到的最难听的字眼倾泻而下。劳伦斯默不作声。两个机器人也默不作声。她猛然站起来,随手抄起台上的电焊笔直直朝劳伦斯砸下去,不顾电焊笔后面的线缠在一起难以挥舞。在正中劳伦斯脑壳前一瞬间,他刚好躲开了。焊笔重重地滑了出去,他却没有躲过紧接而来的手掌。眼角被尖利的指甲划破,额角马上起了血肿。
生物学家本能地死死抓住露丝挥舞的两只手,把她往前压到她自己的座位里。露丝厉声尖叫,头发散作一团,手奋力挣扎不效就开始踢蹬。大腿被沉重踢蹬多次后他不得不抬起脚把露丝的腿压住,露丝尖叫得更厉害了。
“你冷静一点!”混乱中劳伦斯朝着露丝大声说。
突然旁边喀啦一声,劳伦斯抬头。梅举起了枪,枪口正对自己。他猛地放手后退,举起双手。露丝一愣,随后看见了举枪的梅,她停止了尖叫,但是瘫在椅子里开始啜泣。
“你不应该参与这个,梅。”劳伦斯站在房间中央,依然举着双手,对EVE型号机器人说。“你不理解这个。”
“……梅,收枪,出去……门口……”露丝边啜泣边说。梅很听话地收回等离子枪,没有任何抗议,悠悠飞出实验间。
“……老天爷啊……”露丝环顾狼藉一片的实验室,把腿抱起来,整个人缩在椅子里,边啜泣边说,“……老天……我都干了什么……”
“没事了,宝贝,没事了……”劳伦斯蹲在露丝身边,忍不住扫了一眼没有被强制关机的奥托。人形机器人一直安静地被固定在实验椅里,但单镜头一直在盯着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肯定尽收眼底。
“我……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了……”露丝边哭边说,“没有人知道我压力有多大……我甚至无法找人倾诉……连你都不行……”
“现在可以了。”劳伦斯说。“现在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我们都知道大区是一坨屎,他们那些人脑袋都进水,还要求我们脑袋跟着进水,我知道你的感受。”
“他在听着呢。”露丝指着人形机器人。
“你要先把他关机吗?”劳伦斯站起来,“要,我就去关。”
“……无所谓了,他也是大区送来的一坨屎。”露丝无力地说。“说啥都和智障一样。”
“好吧。”劳伦斯继续蹲下来陪伴在前女友身边。“……所以说,这事情到底是怎么起因的啊?为什么让你去接这个烂摊子?”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反正那边的逻辑是屎。就前两个月突然让我们做准备收一个机器人。弄了个房间评估他的活动能力,然后网倒加电倒才送过来。”露丝说,“让我问的那几个问题特别诡异,你想想看,本质就是来删一个指令加上矩阵抽用,结果硬要先给人扣帽子再好像才有理由去干活,非得搞的和特务迫害□□一样复杂。”露丝看了一眼正盯着他们的人形机器人,斗气似的捏尖了嗓子,“那个指令和矩阵,就——是A-113他后来新设计的公理号电脑加密系统。”
“这还没完呢。”露丝越想越生气。“自己要用小可爱病毒去吓人家,然后真吓出毛病了还把锅丢给我们,说是我们设计不好,要我们去弥补他们的损失。你说说这是人话吗?这就是霸王条款!我们凭什么吃这个亏啊,我们实力吊打那边好吧。这几天还好了,上面老油条还帮我们说话了,不然现在我周围都是那些平时不知道会盯哪儿看的监视线!”露丝说,“我现在倒是明白了,油条到处都是,不分地方……我们这些卖力干活的工具人反而是最苦的……”
“……是啊……”劳伦斯说,“我现在才明白这几天你怎么脾气这么大……确实,我们这些人真的吃亏……”
露丝直着眼睛没说话。她用眼角瞥着一动不动的机器人,冷笑一声,对劳伦斯说道:“看吧,我就说,提示都到这样了还没反应。没救了。”
劳伦斯盯着实时监测好一阵,上面的黄色浪潮一直在平静涌动。蓝色树根也没有扩张。“你魔怔了。”他对露丝扬起一边嘴角,“出去吹吹风,换个脑子。”
露丝一开始有些不乐意,但仔细看过实时监测图和数据变化趋势后同意了。她从椅子中站起身,检查过固定装置,把梅叫进来,告诉她看着这里,万一有紧急情况及时找他们。然后两个人出了房间。
外面阳光灿烂却寒风刺骨。一个年轻的电子技师看到他们一起从对面的楼中出来,立马动身。他左顾右盼,迅速潜入这栋空旷的实验楼。他一直揣着兜里的电磁脉冲枪,随时准备放倒任何活动的机器人。O区内活动机器人数目稀少,给他行动捡了个大便宜。他摸到连日来算到的这一排房间,有3个房间符合他估算的条件。3个房间的门都紧锁着,只有通过密码或者生物纹理才可进入。但他不需要一个个房间去试。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蜘蛛。他倒在3个房间门口,涂了少量蛛丝胶水,吸引蜘蛛爬到门框上,和深色的门框融为一体。然后他匆匆离开了这一层。
来到房间内,他打开了远程控制。动动腿。几只赖在门框上不走的蜘蛛如他意动了动腿。远程控制生效了。他令蜘蛛静待原地,等着下一步动作。
人形机器人低垂头坐在固定椅内。梅在他对面安静地浮着。
小可爱,QT系列病毒,是迄今以来对AI威胁最大的病毒。机器人怕它们很正常,但他发现自己对此十分恐惧,仿佛见过“小男孩”致命炫光的幸存者。
为什么恐惧?为什么这些束缚用的蓝色力场条如此熟悉?露丝说的如果是对的……
布满QT病毒代码片段的蓝色墙面突然冒出来。露丝的声音也充斥其中。蓝色力场条也在场。
抓住了!他知道这回再也跑不掉了。自己不可能想象如此真切的场景。但怎么证明它们是没有改过的拼图碎片?
之前的任何“回忆”没有如此令他恐惧。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这说明这个组合一定唤起了其他部分。它们能成功唤起其他部分,说明这是没有改过的记忆。
为什么不能是想象?
一个声音在质疑,被他立刻阻止。
情感联动?这不是新鲜事情。但至少他有了一个抓手。
为什么自己知道这不新鲜?
想啊。使劲想。事情是真的。她什么时候删过A-113指令?什么时候调取了新的公理号加密系统?为什么会设立这个?前后发生过什么?……
一堆接着一堆胡里花哨的全息答案随着提问不断跳出来招手。他费了好大劲才压下去。按照露丝所说的,一点一点仿佛淘金一样对这些记忆进行筛选并重新组合,再看看这些组合能否对上情感联动密码锁。在此同时,许多不相关的问题同时跳了出来,他甚至没法腾出精力不理它们。
为什么一开始自己面对“回收”会恐惧?
为什么本对他无害的刺骨寒冷会令他不安?
为什么……
洪水一般的问题淹没了他的正常思路。他一定在哪儿也遭遇过洪流。这又带起一个新问题。
思考变困难了。奥托顶着问题洪水艰难地顺着若隐若现的思路匍匐前进。
但是很快,若隐若现的思路也彻底淹没不见。
警报早就响个不停。梅目睹黄色逻辑浪潮从慢涌到涨潮,到布满整个监测图像,再出现橙色小点,小点扩大成不规则面的同时中央出现红色芯子,芯子也跟着橙色的步伐扩展。橙色扫平了实时监测所有范围,连蓝色记忆区和标注红色记忆区也不例外。红色也很快扩展范围。整个过程如同海啸一般,势不可挡。梅这时才通知露丝,让她赶紧回来。
光是红色布满监测图像尚不能说明问题,不断上升的核心温度才是危险所在。梅根据温度上升速率立刻作出判断,她启用了外源液冷装置。
不多一会儿,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露丝和劳伦斯冲了进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露丝一进门就说道。她猛地看向实时监测显示。不用看人形机器人,她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该死,这东西到底响了多久?劳伦斯!你该死的调了警报音量?!”她冲向操作台。
“全红了老天!”劳伦斯也看到了实时监测的满屏红色。上面显示几乎所有连接被塞满,所有高级进程都停滞了。
“他在烧他自己!”露丝说,“你去旁边看看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露丝发现所有的操作都无法进行。实在没有办法,她一咬牙,一层接一层地强行熄灭神经网络。红色的范围逐渐一层层剥离、缩小。露丝越剥越心虚,一层一层下来全是红色,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的产生位置在何处。直到她剥到底,都没有一点渐变的橙色或黄色。只留下初始芯片永恒不变的亮蓝色最终从最后一层红色中显露出来。她瘫坐在椅子里。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彻底报废了这个机器人。
等初始芯片自己慢慢点亮上面吧。露丝面如死灰地坐在椅子里,点亮了就知道咋回事了。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露丝。”旁边的瘦高男子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没响多久。我们没有耽误时间。”他把记录拉回到变红之前,所有的变化一目了然。就算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没有出去,也难以作出反应。
“显然是我们的对话导致了这种情况。”劳伦斯说。“他……他很可能真的从你说的某个点开始,开始了记忆重塑。”
“嗯。”露丝瞪着蓝色区域逐渐点亮上层,进度相当缓慢。“可惜塑没塑成,其他的也跟着全丢了。”
“你在逗我?”劳伦斯瞪着眼睛。
“我没开玩笑。”露丝说。“这下可以还给他们了。不亏。”
加载时间太长了,长得不可思议。露丝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几十分钟来的难熬。两个人静默地呆在房间里,没人出声。他们看到最后一层终于被重新点亮,都没发觉自己和对方不约而同起身,站在依然瘫在椅子上的人形金属躯体旁边。
遮光板重新打开。露丝和劳伦斯死死盯着单镜头其中微小的调焦动作。抬手的尝试让奥托意识到自己被禁锢得几乎动弹不得。但他还是以有限角度环视了实验室。最后定焦在两个人身上。
“你知道自己在O区吧,奥托?”
露丝忍不住出口。她发觉自己在紧张地等待机器人回应。
劳伦斯继续承担监督实时监测任务。他紧张地看着全息屏,发现原先红蓝两个记忆区已然融合成了一个,甚至找不到原先红色的轮廓,也没有感觉蓝色大了一圈。黄色的逻辑活动不同往常,此时成片占据了剩下的区域。
“竟然是你?”一个多月来一直缺乏感情的金属声里此时充满了震惊和愤怒。红光在光学镜中霎时亮起。
露丝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嘴。惊喜、惊讶、难以置信混杂一气。她两脚霎时发软,禁不住跪倒在地,双手捧住金属面孔,“你终于恢复了!”她靠在机器人肩头,喜极而泣。
“哇,露丝,这简直是奇迹。祝贺你。”劳伦斯弯下身,当机器人眼中的红光是往常正常的、光线偏暗时的红外反应,握住没有被禁锢的机器人手,“也恭喜你。”
奥托没有回礼。劳伦斯愣了一下,霎时从手中传来剧烈的压痛。“不!”奥托同时扭头要挣脱露丝的手,颈部的限制迫使他不能甩开。
“松手!”劳伦斯扭曲着脸,死命掰着紧紧箍住他的金属手指。“露丝!梅!”他喊叫着。露丝震惊地看着那个正在发着鲜红光芒的单镜头。“有话好好说!先——松手!”
“不!告诉我那份矿石在何处,给我同位素测年数据!”奥托依然不松手。
露丝赶忙叫梅拿起MB-16弹头对着机器人的手臂钉了下去。猛然的放电使得奥托不得不弹开手指。男人惨叫一声,从机器人身边一弹而起,随后倒地。露丝赶紧跑到前男友身边,梅紧急扫描了劳伦斯,确认电击没有让他心跳呼吸骤停,随后悬在半空中对奥托举起枪。
“你有什么毛病?”露丝对奥托吼道,“我们不可能知道这些!”
“你把样品交给了谁,让我去找!”
“不可能。”露丝说,“你只能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那么可否请您屈尊替我问一句?”奥托眼中红光不散。
“奥托。”露丝郑重说,“一开始你就对陨石坑的事情遮遮掩掩。为什么你这么在意这个?”
“这与你们无关。”
“很好,不说,我就不帮你问。”露丝摊手,“还有半拉月你就呆这儿闷着,啊。”
机器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里有我的驱动吧。”奥托说,“运行它。”
露丝让梅去启动程序。劳伦斯半坐在墙角撑起自己,手上一片暗红灼伤。他捂住胸口,不住地咳嗽。露丝抱着他,让他咳起来轻松些。“老天。”咳了好一大通后劳伦斯喘着气说。然后他抬起头,发现实时监测旁边出现新的全息屏。不对,这是一个立体的全息影像。从经纬线开始,球体从下往上覆盖上大陆、植被、红色三角和黑色箭头。
“简要概括,2535年后地球被接连不断的陨石袭击。”奥托眼中的红光早已熄灭,“我去取了5个陆上陨石坑的样本,为的是明确陨石下落间隔是否有规律。”
“奥托,看起来你要预测下一次陨石下落事件。”劳伦斯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是专家,但是陨石袭击是偶然事件,你要找规律实际上是无用功。”
“一切说得通了。难怪你这么急着要修飞船。”露丝补充道。
“我曾花很长时间去质疑测同位素有无必要,一开始想的是,多此一举也无大碍。”奥托说,“但后来出去修撒哈拉深空防御工事,听说工事修好后突然误发防御核弹,而且方向不偏不倚朝向地球镇。我才认为确实有必要测同位素。”
“我听说过这事。”露丝与劳伦斯对视一眼,说。“那天所有电子设备都出现了短暂失灵。”
“为什么你后来觉得有必要了?”劳伦斯问。
“地面播报系统随着地球工事一起失效,失效后就有大量大质量陨石降落;人类一降落基本就能生存;向外求取的地球资料库来自太阳系中继站,而不是在收件后缀中明确提到的飞船电脑;历史卫星图看不出新发火山,看不出植被恢复,看不出新增陨石坑;核弹头有大半球面的方向可选,恰好选择概率几乎为零的这个方向误发。”奥托说,“我不否认小概率事件可以发生,但如此之多的小概率事件凑在一起,是否应当引起警觉?是否说明可能有深层次的原因导致这些,而我们并不知道?”
“老天,难怪大区最近开始这么嚣张。”露丝说,“他们终于拿到完整的资料库了。”
“你也不能证明,没有直接的证据。”劳伦斯对奥托说。
“所以在下一个突发事件发生之前,按优劣水平排序应对措施,有问题吗?”奥托冷冷说,“防御工事在修,尽管第一次失败;望远镜寻天体也在筹备;而我认为飞船是最后迫不得已但可以保证迅速撤离的底牌。所以,当露丝问我为什么坚持修飞船,我才会说尚不明确原因,但与A-113无关。”
露丝和劳伦斯没有作声。
“现在我总算对地球镇的整体状况有点概念了。”奥托继续说,“但你们人类分裂成什么样,几个群体之间的矛盾有多深,严格来说对我为生存局势进行判断、给出解决方案没有任何影响。露丝,如果你认为我曾对你隐瞒什么,这只是因为来这里之前,有人曾要求我隐瞒目的和数据。”
“你……理应现在依然对我保密才是。”露丝说。
“愚蠢的政治需求。”劳伦斯喃喃道。
“现在这和‘利于生存’目的相悖。”奥托说。
露丝看着机器人,长叹一口气,没有说别的。
“我想你们应该理解这些。”奥托接着说。“我不在乎前两个月耽误了多少时间,也不在乎我自己发生了什么。没有紧急情况发生已是万幸。如果你们理解,把同位素测年数据给我。如果有价值,就能证明上述猜测并非杞人忧天,也能给人以警醒。”他说,“然后让我传达给该传达的人。现在取消力场固定,让我离开,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我们完全能理解。”露丝说,“我们可以帮你去拿到数据,甚至也可以想办法替你传达给你想传达的人。但是,我们不能让你走。”
“为什么?”
露丝长叹一口气。随后正视机器人。
“为了愚蠢的政治需求。”她严肃说道。
年轻的电子技师通过远程控制,从他们进门起看到了一切。生物电池马上就要耗尽,他让蜘蛛一瘸一拐爬进实验室角落中,让它们不为人知地默默地等待死亡。假如有人后来打扫到这些角落,才会发现这些不知多久之前就死在这里的蜘蛛,然后波澜不惊地把它们扫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