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请吧。”司徒璃朝赫连骁笑道。
“殿下先请。”
司徒璃并不推拒,带着宫女侍卫往清延宫里走,刚走入院中,便瞥见了稀疏的竹枝后两个交缠的身影。
赫连骁只看了一眼就背过身去:“殿下所说的戏,就是这个?”
“怎么,王子在北殷王宫中看得太多,已经见惯不惊了?”司徒璃挑了挑眉,又吩咐自己的宫女,“快去通知陛下和秦昭仪。”
在温香散的药力下,待司徒瑜意识到有人来时,已经晚了。
“好热闹啊,本宫来晚了。”一个柔媚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来人不到四十岁,妆容艳丽,身着华美的紫色织锦绣花衣裙,高高绾起的发髻上戴着金步摇,垂下串串莹白的珍珠,正是淑妃。
因赏花会下毒之事,淑妃受到连累,被皇帝罚了半年的月俸。她倒不缺这点钱,只是一口气闷在心里,正愁找不到地方撒,昨日从司徒璃那里得了消息,今日便过来看热闹。
“这是秦昭仪宫里的萍儿吧?”淑妃“啧”了一声,“这成何体统,该说秦昭仪是治下不严还是教子无方呢?”她接着又笑了笑,“罢了,咱们到陛下面前分说去吧。”
事涉皇子,自然要告知皇帝。司徒攸方才得了司徒璃派来的宫女通报,对事况已有了几分了解,正坐在御案后,铁青着脸看着殿中众人。
萍儿被淑妃派人看管着,故而不在。赫连骁因身份之故不便干涉大容皇室家事,未得皇帝传召,便也没有进殿。殿内仅有司徒璃、淑妃、秦昭仪,还有神色晦暗跪在地上的司徒瑜。
司徒攸不喜热闹,不喜熏香,御书房内永远是安静清冷的,让人不敢轻易出声。
“陛下,”先开口的是佐理六宫的淑妃,“大皇子与秦昭仪的宫女萍儿私通,证据确凿,该如何处置?”
“宫女私通,按宫规处置就是,淑妃怎的还要来问朕?”司徒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秦昭仪治下不严,罚俸三月。至于大皇子——”
“父皇,儿臣——”
司徒瑜刚刚从药效中恢复不久,张了张口试图辩解,司徒璃这时却抢过话头,摆出一副真诚的模样:
“父皇,此事恐怕另有隐情,儿臣听说那宫女萍儿与大皇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二人情之所至,父皇不如成人之美。”
“陛下,”秦昭仪赶紧接话道,“萍儿是臣妾家中送进宫来的婢女,的确与瑜儿感情深厚,臣妾原本……原本就是想让她做瑜儿的侍妾。”
秦昭仪本就心肠软,要想保下两个人,不管她原来是否真是这般打算的,如今也只能这么说了。见司徒攸不作声,她便继续恳切道:
“瑜儿和萍儿一时糊涂,失了分寸,做出逾礼之事,是臣妾管教不严之过,臣妾愿一力承担责罚,还望陛下饶恕他们一回。”
“秦昭仪这是什么话,”淑妃不满地瞧了她一眼,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不屑,“若是你宫中的宫女都对大皇子情真意切,难道要把她们全部赐给大皇子做侍妾不成?今日开了这个头,万一以后宫女们想要攀上枝头,纷纷效仿,宫中岂不是要乱套?”
秦昭仪闻言急了:“陛下明鉴,瑜儿本不是沉溺女色之人,必不可能出现淑妃娘娘所说的情况,臣妾愿为瑜儿担保。”
司徒攸没有心力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疲惫地挥了挥手:“既然秦昭仪这么说,传朕旨意,将宫女萍儿赐与大皇子为侍妾,赐大皇子出宫开府,三日后搬离宫中。”
这与其说是赐司徒瑜开府,不如说是赶他出宫,以免将来又闹出类似的事,失了皇家体面。
内侍总管梁和在一旁提醒道:“陛下,为大皇子建府尚需时日,恐怕不能三日后就搬出宫。”
司徒攸却心意已定:“依朕看,也不必劳民伤财重新建府了,先前给九王子准备的宅子没用上,那宅子便赐给大皇子,三日后就搬过去。”
秦昭仪立刻谢恩道:“臣妾替瑜儿谢过陛下恩典。”
司徒瑜暗暗攥了攥拳,还想再说什么,但秦昭仪轻推了他一下,他只得俯首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行了,都下去。”司徒攸开始翻看案上奏折,不耐烦道。
于是众人告退。司徒瑜失魂落魄,秦昭仪又羞又恼,淑妃满脸写着还未尽兴。
司徒璃正往殿门外走,却又听见司徒攸唤她:“璃儿。”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问:“父皇还有何吩咐?”
司徒攸如炬的目光直视着她:“适可而止。”
她的小伎俩自然瞒不过司徒攸的眼睛。司徒瑜纳了萍儿,尚未及冠就有了这样一位青梅竹马的侍妾,还是出自秦家、陛下亲赐的,世家大族的贵女在考虑与司徒瑜议亲时都得多掂量掂量。他想毁她名节、逼她嫁人,她便给他房里塞人、坏他姻缘。
这些在司徒攸眼中都是小打小闹,只要不拿国政开玩笑,只要不出危及国计民生或损害皇族颜面的大事,他都能容忍。作为皇帝,司徒攸虽称不上什么千古明君,却也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他厌恶被人败坏他的政绩,还有名誉。
如果司徒璃那日中了司徒瑜的计,皇帝会如何处理此事?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敛眉垂眸,屈膝行礼:“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出了殿门,司徒璃正要走下殿前的石阶,却瞥见一个熟悉的黑衣身影,正静静站在石阶之下,似是在等她。她有意放缓步子,一级一级慢慢往下走。那身影却没有动,始终朝向她,直到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
“王子怎么还没走?”她问。
“在等殿下。”
“王子有话要对本宫说?”
两人一左一右,沿着被阳光照亮的宫道,无比自然地并肩而行,就好像他们这般并肩走过无数次似的。
“殿下似乎不太高兴?可是这场戏的结局看得还不够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