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个时候要见她,想必是查出了什么。
司徒璃祈盼着那封信是假的,为她自己,也为北境的百姓和将士。
她与赫连骁对视一眼,起身出了门。
因传口谕的内侍说了“立刻”,她便没有再回东宫,乘上轿子,直接前往御书房。
走近殿门的时候,她听见皇帝在里面怒吼:“烧了?朕的画卷,给烧了?”
她当下心跳如擂鼓。司徒攸轻易不发火,这十多年来,司徒璃还是第一次遇上他这般盛怒,不禁心中懊恼,她怎么没有回宫换件衣裳再来。
殿内,梁和战战兢兢地回答道:“陛下,内侍黄佯畏罪自尽,留下遗书,称他不小心毁坏了画卷,恐被发现,故而一不做二不休,销毁了画卷。”
接下来传出的是茶盏摔碎的脆响,而后是一阵剧烈而长久的咳嗽声。守门的内侍已经进去通传,待咳嗽平息下来后,内侍又出来,请她进去。
殿内其他人都被摒退,地上的水渍和茶盏碎片无人收拾,司徒璃上前行礼,小心翼翼地不让裙摆沾上水渍。
“儿臣给父皇请安。”
“那封信是真的。”司徒攸直入主题,他已经平静了不少,但仍然面色阴沉,语带薄怒,“鸿胪寺官员比对了印鉴,又请专人验了笔迹,那封信的确出自北殷二王子赫连灼之手,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
司徒璃起身站直,稍稍一愣,随后冷静地答道:
“回父皇,那便是朝中或宫中已有人与赫连灼勾结,但不是儿臣。请父皇细想,昨日搜宫是因为丢了画卷,结果没找到画卷,却搜出了密信,今日才发现画卷已毁、毁画之人已死,这不可疑吗?儿臣认为,画卷只是个幌子,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是让那封信被搜出来。”
她说的有理,司徒攸微微颔首,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赫连灼用这封信来栽赃儿臣,若儿臣因此获罪,便无法阻挠他在大容的内应行事,而且北殷如今驻守边境的多是赫连炳的人,赫连灼可以设计使北殷边境驻军和大容军队发生冲突,搜出了这封信,大容自然会准备充分,重创赫连炳的人马,届时赫连灼便可坐收渔利。”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信是从你书房里搜出来的,你也有私通外国的嫌疑,朝堂上已经有大臣要求彻查此事。”
“自然要彻查。”司徒璃挺直脊背,“儿臣以为,首先应该审问搜出信的禁军,他有栽赃的嫌疑。”
“大理寺已经审问过他了,他坚称信是从你书房里最厚的那本北殷史书里找到的。你书房里收藏这么多北殷史书做什么?”
那些书有一半是她买来的,另一半是赫连骁借给她的,最厚的那本就是其中之一。
“大容要与北殷长久修睦,自然要了解北殷的历史风土。”
这话亦没什么问题,司徒攸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那赫连骁呢?”
“儿臣今日同九王子对质过,他对那封信并不知情。”
“你知道朕想问的不是这个。”司徒攸盯着她,目光深沉。
“父皇,区区一个赫连骁还不足以让儿臣生出叛国的心思,区区黛岭四州也不足以让儿臣与赫连灼勾结。”她诚恳道。
“从今以后,你不许再与赫连骁来往。”司徒攸冷冷地下令,“既然赫连灼的信是真的,无论他打的什么主意,北殷都有破坏和约的意图,若和约被毁,赫连骁作为质子,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没有留下的必要,自然不是指放他回北殷,司徒璃的心一下被揪紧。
再一细想,赫连灼设此计是为了借大容的刀杀赫连炳的人,达成目的后,为夺王位,定会与大容议和,司徒攸本就不欲久陷战事,肯定也会答应议和,不至于杀了赫连骁。
但万一呢?万一赫连灼在北殷的安排出了什么差错,万一赫连炳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仗一旦打起来,便可能发生无法预料的事。
她抿了抿唇,除了顺着司徒攸的话点头称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不能透露赫连骁的计划。司徒攸不信任赫连骁,更不会认可他。他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绝不会把赫连骁这个危险人物放走。
再说,倘若北殷军队当真来犯,大容不能不抵抗,不能不保护北境百姓的性命与财产。若要维护和约,必须阻止这场冲突、避免两军交锋。可这谈何容易,如果她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恢复监国之权,更是无能为力。
“父皇,”她艰难地开口,“儿臣是清白的,真正与赫连灼勾结的人,必须要找出来。”
“朕会让人去查。”司徒攸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回东宫去,没事别出来。”
“是。”司徒璃顺从地应下,表面平静,心中已是波澜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