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王上务必好好考虑此事。”
北殷王宫中,新任丞相齐正德字字恳切。
赫连骁即位后清洗了朝堂上一大波官员,其中有尸位素餐者,也有与赫连灼和赫连炳同流合污者。齐正德是刚提拔上来的,为人忠厚低调,一开始面对这位有战神之称的新王,难免有些忐忑,但几个月下来,也发现了赫连骁不像某些传闻中那般杀人不眨眼。
赫连骁正坐在书案后,手上举着一份奏折,快速浏览过,道:
“齐相所言有理,西南饥荒,粮储不足,自然首先开太仓赈灾,只是前些年战乱频发,国库和太仓日益空虚,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北殷与大容作战要耗费钱粮,赫连灼与赫连炳内斗也要耗费钱粮,更不用提战乱毁坏田地,今年夏秋的干旱又是雪上加霜。
齐正德叹道:“若是同时从其他地区调粮,倾举国之力,至少能渡过这一次难关,但也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目光不妨放远些。大容收成丰厚,余粮富足,可解西南燃眉之急。”
齐正德愣了愣。大容有余粮是不假,但和约初定,北殷又要像往日那样南下劫掠吗?
“如今大容兵强马壮,臣担心……”
“齐相想到哪儿去了。”赫连骁轻轻一笑,“孤的意思是,可以向大容求援。”
“这……倒也可以一试,只是大容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是不会轻易答应。”赫连骁微微昂起头,“但若受灾的是大容的百姓,就不一样了。”
“王上这是何意?”齐正德惊诧,“莫非要把受灾地区割让给大容?”
“并非割让。”赫连骁娓娓道,“哪怕这次倾举国之力使西南渡过了难关,来年若再有灾害,也一样无以应对,齐相应当也清楚,在几代先王的大兴土木、连年征战后,北殷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远不是一代人力挽狂澜能挽救的。”
“所以,王上的意思是,为求生存,把北殷完全置于大容的羁縻之下?”
“也并非羁縻。北殷将成为大容的一部分,两国领土将合二为一,正如百年前的令朝。”
齐正德仍然充满疑虑:“可是社稷——”
“何为社稷?”赫连骁打断他,平静地反问,“是疆土吗?宗庙吗?都不是。社稷之本在于民,若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宗庙朝堂无异于沙上筑城。”
齐正德惊得一时说不话来。以民为本的古训,已经几十年没有人从北殷君王的口中听到了。如今听了赫连骁的这番话,齐正德立刻明白了他为何能轻而易举地杀回王都,在短短几个月内坐稳王位。
也明白了,赫连骁为何能在一众出身寒门、空有抱负却不受重用的官员中挑中自己做这个丞相。
沉默了片刻,齐正德最终颔首道:“臣明白了,但要与大容协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齐相不必担忧,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
“什么机会?”
“两国联姻。”
……
“我记得,阿骁当初去大容就是为了联姻的,两国统一之事若真能成,倒也是一段良缘。”
雪岭圣女冷秋白,如今已是北殷王太后,一举一止皆优雅高贵,但面对自己的儿子却仍和蔼亲切,神色如春风般和煦。
“我当初到大容是为了两国和平,联姻不过是巩固和约的手段罢了。”赫连骁道。
“那如今呢?”冷太后微笑看着他,“与当初可有什么区别?”
赫连骁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如今,是真的想和她成婚。”
“赫连家的江山,你真的不要了?”
“我乃雪岭圣女之子,赫连家的江山,和我有什么关系?”赫连骁半开玩笑半嘲讽地道。
赫连家的江山已经病入膏肓了。北殷几代君王都昏庸无能,好战嗜杀,横征暴敛,视人命如草芥,手足相残更是常事。光是想到自己体内流着一半和他们同样的血,足以让赫连骁觉得恶心。
他是饱受北殷王族剥削之苦的雪岭圣女之子,由他来结束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再合适不过。
冷太后轻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你可想好派谁去替你提亲了?可惜北殷王族宗室凋零,竟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找不出。”
“谁说一定要王族宗室?母族的长辈就不是长辈了?”
冷太后道了声“好”,转头示意身边的侍女静月呈上一只狭长的松木匣子。匣子长二尺有余,表面覆着奇异的鎏金花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从雪岭带来的陪嫁,去提亲时给她吧,就当是我给她的礼物。”
赫连骁见状问:“母亲,匣子里面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赫连骁掀开匣盖,看了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惊艳之色:“此物珍贵无筹,母亲舍得?”
冷太后颔首:“阿骁也说过,她非寻常女子,一般凡物岂能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