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榆树比他巧言善辩,蚩半春比他嚼舌如簧,陆德俊比他懂人情世故,齐枫不明白这样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金柽柳会选择找他。
金柽柳看着他,眼神坚定:“你比他们稳重,他信你,我也信你。”
这么守着如此惊人秘密过了好几天的齐枫,在一筹莫展之际,收到了林秦舟的邀约。他应要赴会,月色高悬之时,林秦舟在他院子里的屋脊上静候两位佳音。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齐枫想到了一个词——心有灵犀。
今夜来的人不止齐枫还有满潜。
林秦舟给他们斟酒,说话之前总得酝酿酝酿不是。
可这酝酿有些不太够,林秦舟一开口就直接道:“你们说,男子和男子相爱会不会很奇怪?”
这话听得齐枫心一紧,他道:“不会。”
林秦舟见他回答的这么果断,不由问道:“为何?”
齐枫犹豫一瞬组织了一下措辞,张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世人习以为常的事,但要是天下相爱的人都是男子便不会有人奇怪了。”
满潜此时也道:“茫茫人海,遇见一个能够相爱的人已经十分不易了,何谈男女呢。”
修无情道的人能说出这么一听就经验老道的话,一看就有故事。
林秦舟并不意外满潜能说出这话,满潜也道:“林师兄你知道的,当年是我糊涂,相知相爱弄反了就是一场豪赌。”
林秦舟沉着声,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配不上你。”
齐枫听得一知半解的,满潜看他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跟人解释道:“齐师弟你入学不知当年事,我之前有门亲事我爹娘给我定的,我没见过对方不愿意嫁,所以我跑了,我进了白鹤学院却不料遇上一个花花公子,他对我用尽了甜言蜜语我那时候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什么也不懂,就这么稀里糊涂跟人定下,结果兜兜转转半天他竟就是我那亲事的夫郎。”
满潜淡淡一笑,只觉得在说什么趣事:“是我太天真,我跟他断的很不好看,退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不退亲他做的事情我这辈子也原谅不了,他在我这一生中出现不到一年,我却要花很多年才能忘却。”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别一味的交付真心,先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要日后再听人嚷嚷着你变了,但又不是第一天相识,怎会不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托辞罢了。”
齐枫面色严肃,端着酒杯朝着满潜一举:“受教了。”
齐枫没料到前几日惊涛骇浪的话今日还要再听一遍,只不过两个受害者的证词有些出入:“……我七岁被送进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没有善终,他们长辈绕来绕去也就那么点儿事,我爹死在金柽柳父亲手里,我娘死在他母亲手里,但是他的父亲母亲又算是死在我娘手中。”
“谁能说得清这件事?我没恨过谁,也不想记着谁,可对金柽柳,我犯了难。”
林秦舟一副吊儿郎当的语调,看样子丝毫不像在说什么沉重的事情,像是在开玩笑问道:“你们说,谁会喜欢自己杀母仇人的儿子?”
林秦舟断言道:“金柽柳不会,他迟早会知道的……”
“齐枫,你还记得我当初在天门时,为何非要去掺和那糕点铺的事儿吗?”林秦舟的语调与平常无二,但两人都能听得出其中的别样情愫。
“因为那小姑娘的母亲,她长得真的很像我娘……”
知晓一切都齐枫,听着这话稍稍组织了一下措辞,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林师兄,你没有想过金柽柳知道这件事后,也许并没有那么的不能接受?”
林秦舟愣了一下,有话在唇齿之间滚了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不敢奢望。
“没想过,不敢想。”林秦舟笑着摇了摇头,自嘲的模样和养大的弟弟七分神似。
齐枫问:“林师兄没想着告诉他吗?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林秦舟垂头不言,看着素来英俊的脸上平白添了几分落寞。
满潜这时候也道:“金柽柳的心意林师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若是两人心意相通却因为误会分离,太可惜了。”
齐枫在今晚第一次见识到修无情道的大师姐在这方面的见解有多么的独到,三言两语就犀利点出问题所在——
“林师兄,时至今日你们两人之间走的所有路都是你选的,你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但你还没问过金柽柳,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你选的这条路真的适合他吗……他马上就及冠了,他能够独当一面,我不信他辨认不清自己的心意——你该给他一次机会的。”
齐枫忽而觉得自己多余,但想着金柽柳的的话,又接着说了一句:“林师兄,金柽柳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信他一回。”
林秦舟觉得心口像是被剖开了,却早又缺了一块,他坚持了十几年的的选择就这么被推翻了,他们告诉他你的选择太自私了,太自以为是了,你不应该将所有机会都一视同仁地扼杀在萌芽。
他心口一阵酸涩,难过地几乎想落泪,或许他又犯病了。
“让我想想……”
林秦舟的声音轻轻的,细若蚊咛,毫无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