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姜瓷没来由地醒了,翻来覆去没能再睡着。糜岭还没回家,大约又因为生意被绊在了酒局上。
他披上衣服出了房间,在走廊里,闻到一阵软糯的米香,往常定是要吐个天翻地覆了,不知为何此刻却只觉得胃里饿得隐隐地痛。
找到厨房,一个老妈子正坐在靠墙的矮凳上打瞌睡,新式的煤气灶上,一左一右两个锅下都点着灶火,似乎热着什么吃食。
他轻手轻脚走到灶边,正要揭锅盖,只听身后那老妈子“哎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头瞧一眼,他的手已经被老妈子按住了。
她拉着他往矮凳那儿走,说:“您快去坐着。这会儿大师傅已经歇了,您想吃什么只能我替您做了,还炖碗雪梨羹?那锅里的是给少爷留的。”
姜瓷撇撇嘴:“原来他每晚回来还要吃宵夜的?烧的什么好东西不能给我吃?”
“哪能呢,向来不吃宵夜,只是今天特殊,”老妈子从篮筐里抓了两个梨一边洗一边说,“今天是少爷的生辰,煮了一碗寿面,烤了几张锅巴。”
姜瓷愣了愣,瞥一眼噗噗燃着的幽蓝的灶火,低下头拨弄着手指,沉默片刻,说:“锅巴闷久了要糊了。”
“啊!真是……瞧我这记性。”老妈子放了梨去关火,将锅巴铲到盘子里,再看了看另一个锅中的面条,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错过了就不能叫长寿面了。”
姜瓷听了便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时间。”到客室里头,开灯一瞧钟表,原来已经是夜里一点钟了。他走到大门口,在门廊下静静站了一会儿,被风吹得有些头昏,便回到了厨房。
“都一点多了。”他对老妈子说。
老妈子道:“这么晚了!原以为少爷今天会早点儿到家。我年年给他煮面呢,往年也有回不来的时候,毕竟要管那么大的生意。”她将面条盛出来,洗了锅炖梨子羹。
姜瓷拿了装冰糖的小罐头凑在锅边,往里抖了几颗糖:“谁说一定在忙生意,他过生辰,准有人请他吃饭,或许在哪个温柔乡玩得高兴,回来了也没肚子吃东西。”
不待老妈子回话,忽然插进一道含笑的声音来:“哪儿来这么大一股醋味?”
两人一起回头,姜瓷看一眼糜岭就收回了视线,老妈子则热络地说着话,问还要不要吃面。
糜岭道:“怎么不吃,忙得晕头转向,晚饭都没顾得上。”
姜瓷听了没忍住又向他瞟了瞟,再去摸一摸盛面的碗,还热着,便端起来放到了一旁小桌上。
老妈子关了灶上的火就离开了。糜岭走到桌前坐下,抱姜瓷到怀里,先亲了亲他,柔声问:“这时候了还醒着?”
“我都睡一觉起来了,肚子饿。”
“是吗宝宝,今天倒有胃口,真乖,”糜岭抚一抚他瘦削的手腕,“身上这么凉,吹风了?”
姜瓷梗着脖子不说话,糜岭笑着道:“哦,原来小宝这么想我,还到外面去等我,是不是?”
“我……才没有,怎么都没听见你回来的声音?”
“小宝忙着吃醋,哪里听得见。”
“我哪敢吃你的醋呢!”姜瓷撇着嘴推他一下,被他握住了手腕搭到肩上,他把脖颈往姜瓷跟前凑,说:“小宝检查检查,闻闻舅舅身上有没有沾着别人的味道?”
“十三点……我才不检查呢!”这么说着,还是搂紧了他肩膀,脸往他颈上蹭,一点点儿笔墨的香味,一点儿钱钞的涩苦气息。于是便问:“你真的没吃晚饭啊?”
糜岭道:“骗你做什么。”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生辰?”
“舅舅都忙忘了,又担心你的身体,哪有心思想别的事情,”糜岭摸摸他青白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小宝,明天我们到医院去一趟,好吗?”
他并紧了腿,手掌掩在中间,很坚决地说:“不要,我不去,我不给别人看。”
“医生又不看那儿,你吃不下东西,当然是查一查胃里是不是不好。”糜岭把手掌覆在他肚子上轻轻揉了揉。姜瓷抱住他的手更往身上贴紧了,转移话题说:“你的手好暖和,好舒服,你再给我揉。”
糜岭就抚着他肚子,还想哄他:“小宝——”
“我不去嘛!你看我现在也可以吃东西,我明天要吃红烧肉,我已经好多了!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