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几天,即便姜瓷犯了懒想待在家里休息,糜岭也不准许,硬是去哪儿都带着他,连不常去的九龙的那间珠宝店也知道了他这一号人物。糜岭去九龙收钱款,店里的伙计都对着姜瓷叫“夫人”。
有一次糜岭应邀到醉生楼去吃饭,也把他领在身边。在包厢等了许久,有服务生来报,说汤姆生先生因为下雨而被困在了路上,还要再晚一些才能到。
那一日姜瓷不知怎么异常困倦,坐在椅子上眼睛都睁不开,隐约听到“汤姆生”这个名字,也没有费心去问是谁。糜岭叫服务生架了张屏风,让他躺在屏风后的藤椅上睡觉。再醒过来时,他正听到糜岭在说:“我夫人也喜欢吃这道菜。”
一道粗哑的中年男声应道:“那还真难得,那么再叫服务生来,多点几份,打包带回去给你夫人尝尝。”
他粤语说得不流利,时不时蹦出一两个洋文词来,姜瓷猜想他大概是才来香港的外国人。他又默默听他们说了会儿闲话,终于汤姆生起身告辞,说:“糜先生,那件事就拜托你了。哦,不用送我,我自己出去,账已经结过了。晚安。”
姜瓷从屏风后偷瞥,见汤姆生出了包厢才走出去。桌上七八道菜,几乎没动过。他坐下来喝了半杯水,糜岭拿过刀叉切牛排给他吃:“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刚,”他口齿不清地应着,嘴里还没嚼完又往糜岭手边凑,“我还要。”
“慢点吃,一会儿噎着了。”
“嗯。那个人是谁啊?拜托你什么事情?”
“是新上任的港督。”
“什么?”
“就是管理香港的人。”
“哦,那么是个大官了!”
“他夫人的生辰马上要到了,请我挑一套首饰做生辰礼物。”
姜瓷点点头,一指桌上那盘粽子,糜岭便拿了一个来剥:“少吃几口,尝尝味道就行了,吃得太饱,回去了睡不着。”
“什么馅儿的呀?”他咬一口,尝到半个咸蛋黄,立刻吐出来,“不要,好腥。”
“嘴巴真刁。”
“我以前是很喜欢吃的,但现在——”
“怎么样?”糜岭去摸他肚子,“现在怎么样?”
他撇撇嘴:“现在不喜欢了。对了,那个汤姆生,他既然刚来香港,又是怎么知道你的呢?”
“他去银行存钱,认识了孟老爷子,孟老爷子再介绍了我。”
姜瓷皱了皱眉,忽然紧紧握一握他的手,很敏锐地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卿卿和周茂飞……”
糜岭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也就没再问,只说:“不会有事吧?”
“不会宝宝,别乱想,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嗯……那么,你这次帮了他的忙,他总要还你人情,你就让他告诉周盛业别再来招惹你,他做那么大的官,肯定能管得住周盛业吧?哦,我想起来了,店里的账本拿回来了么?税收的事情呢?”
“解决好了,不用小宝操心这些事,”糜岭又剥一个粽子,“吃吧,吃好了我们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六七点的光景,下起暴雨来,到处白茫茫一片,站在门廊下,连院子里的树都被雨帘遮蔽得瞧不清楚。糜岭便没有出门,陪姜瓷写字读书。到九点多,终于雨停了,浅浅出了会儿太阳,蒸得院子里笼屉似的潮热。
前几日管家买了几株晚香玉回来栽在前院里,姜瓷担心它们被雨打凋了,非闹着要出去看。糜岭好言哄着他说:“花谢了就谢了,再叫管家去买,外面那么热,出去了要中暑,再说院子里有虫,还有蛇,昨天没听管家说么,有个佣人差点被咬一口,舅舅改天叫人来撒点儿驱蛇的药,你再出去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