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己开回去。”
医生开了三袋药,估计要好几个小时,不好让女生一直在外面等着。
秦至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温和又有力度。
女生知道他不是在客气,而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
但还是有点犹豫,“可以吗?”
很心动,想回去休息,但有点怕被领班的骂。
“如果被说可以找我,”秦至说,提出一个可行方案,“可以在酒店前台打电话找我,2408,秦至。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向你的领导解释一下。”
“好的好的。”女生放心了,拿出手机打电话找朋友来接她,“您先进去吧。谢谢啦!”
秦至点了点头,没再逗留,回了医院。
往输液室走,正巧碰上那位护士,顺便询问哪里可以接热水。
护士对他印象好,收起手机,笑着主动提出帮忙打热水。
秦至没拒绝。拿出一瓶矿泉水,把塑料袋递给对方。
保温杯是给沈舶拾用来喝的,矿泉水倒光,接热水用来暖手。
他手里这一瓶,是自己要喝的。
秦至交代完,去找沈舶拾。
沈舶拾没听他的话,平躺在床上,没盖被子。
秦至放轻脚步走过去,但还是惊动了床上的人。沈舶拾不耐烦地睁开眼,刚要说怎么又回来了,却不防又见到了本应早就离开了的秦至。
“没睡?”秦至随口问,把水放在一边,拽开被子帮他盖上,输着液的手露在外面,秦至低头看了眼,又说,“护士去接热水了。”
秦至也有点疲惫,话说的不全,好在沈舶拾理解能力强。
“你怎么又回来了?”沈舶拾本来烧的眼睛干疼,现在看着秦至,感觉好了点。
养眼养眼,原来人长得好看真的对眼睛好。
“你在生病。”
秦至本来想说,换做是你的话,也不会把一个虚弱的病人孤零零地扔在医院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对方刚刚睁开眼时,写满不耐的双眼,他觉得对方可能会说“会”。
秦至认识几个长着凤眼的朋友。但就他个人而言,沈舶拾的凤眼是他见过的最标致好看的,也是看起来最为薄情的。
“还很虚弱。”秦至补充说。
沈舶拾不认为自己虚弱,但他嗓子疼,不想说话,没反驳。
输液室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表针的滴答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护士拿着保温杯和一个有些微变形的水瓶回来了。
“还好您买的这瓶塑料硬,不然变形得更厉害。”护士捏着瓶盖的位置晃了晃,和秦至说了句闲话。
“没烫到吧。”秦至关心问道。
“没有。”护士走到跟前,“给您,用我帮忙吗?”
秦至接过来,说了句谢谢,让他去忙,自己来就行。
护士走后,沈舶拾看着秦至将输液管缠绕在水瓶上,才明白他的用意。
沈舶拾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等待遇。
小时候,一个眼里只有钞票的爸,一个眼里只有金银珠宝的妈,生病了没人关心,他就躺在床上挺着挺着就过去了。
七年前从戒同所逃出来,他身子虚弱,发了几天烧不见好,烧成肺炎,许儒嘉陪他住院的那几天,也没把他照顾得这么细致过。
“秦总照顾过不少病人?”
这话问得多余,但沈舶拾的语气不是在挑刺,单纯好奇。
秦至当沈舶拾是在努力找话题与他聊天。坐回椅子,回答他的问题,“我小时候发烧,家里人就这样弄。”
“哦。”沈舶拾垂眼,不再看他。
从秦至的角度看过去,像是闭眼要睡了,但忽闪忽闪的睫毛出卖了沈舶拾。
秦至应该就此打住交流。
但看着床上的人,秦至说,“下次见面,可以不用再称呼我秦总。”
那两把扇子一下子掀上去,露出黑色眼珠。
“那叫什么?”沈舶拾问。
“都可以。”秦至想了想,也不知道答案,于是把问题又抛回给沈舶拾,“看你。”
两把扇子刷地又把眼睛封闭起来,秦至觉得好玩,歪了歪头,饶有兴趣地说,“实在想不到,继续叫秦总也可以。”
于是睫毛再次扬起,黑黑的眼珠注视着他,“贺为冯任麒怎么叫你?”
秦至顿了下,想到无数个答案。客气的不客气的,正经的不正经的。
秦至没再瞎逗,选了两个得体但虚假的答案,“秦哥,或者阿至。”
沈舶拾思索两秒,选了其中一个,“秦哥。”
秦至莫名感到畅快。
从白堕见沈舶拾第一面起,沈舶拾身上总带着股劲,不屈不服,不卑不折,像是一根长满锋利尖刃的精钢弹簧。
让人想挑战,想拿在手里捏一捏,但一定会刺得满手鲜血淋漓。
情况再坏一点,那弹簧没准会弹飞起来,撞在你脸上,撞得你鼻血直流,鼻梁都给你撞歪。
让这样的人服软,会带给人极大的愉悦。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感。
秦至从不对任何事情有什么征服欲,做什么,想要什么,都是靠大脑的理性分析,而非欲望。
除了十六岁那年头脑充血的见义勇为。
他当然也有隐秘的、不堪的欲望,所以才会对沈舶拾这样的人有不一样的感觉吧……
“秦哥,这样叫,行吗?”沈舶拾沙哑清冷的声线把他越跑越远的思绪拽回来。
秦至眨了眨眼,胳膊肘部撑在扶手,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