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危道:“他们进城了。”
方才时危一心都在惊雷石上,另一只手仍揽着杨玦也不自知,杨玦见她如此,便也躺着不动,安静地看着她。待到时危回神,发觉杨玦如同梦中那般的神色,心头仿佛被猫尾轻轻扫过,一时竟忘了呼吸。
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这并非梦中,眼神闪躲起来,手也悄悄松开,有些羞窘地解释:“我……我是见你坐着睡,怕久了不舒服,才……”
杨玦打断她的话:“躺着甚是舒服,多谢阿危。”
“啊?”时危没料到杨玦会与她道谢,意外道,“原来你不介意呀……”
杨玦支着地坐起身,看着时危认真道:“我从未介意。”
这话……听着怎么好似有些奇怪?时危琢磨着心中那酥酥麻麻的感受,心道自个近来怎地越发爱自作多情了。
杨玦对时危方才的反应也略感意外,她甚么时候对自个这般扭捏过,如今这是哪一出。
两人各自怀揣着隐秘的心思,奇异的沉默在空气种弥漫开来。
还是杨玦先回了神,提起正事:“也不知武南飞一行何日出来,咱们就这般干等么?”
被杨玦这话提醒,时危终于意识到自己走神得不是时候,连忙清了清嗓子,接杨玦的话:“便也只能等了,但不是干等,正好趁着这空当将附近的山林摸个透彻,到时撤退起来也稳当些。”
杨玦看着时危,心想她成为宫主后的这些年的确成长甚多,性子稳重起来,思虑也越发周全了。杨玦心中既骄傲又心疼,掂量之后,还是心疼多一些。但杨玦面上不显,只是缓缓点头。
时危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接着向杨玦伸出手,伸到一半却又似想到甚么,蓦地停住了。在时危犹豫的片刻,杨玦已然自己起身,时危有些懊恼地缩了缩胳膊,假装方才只是想抬手去拍外袍上沾着的草叶。
杨玦似乎没有要把外袍还给时危的意思,起身整理仪容后便先行往营地的方向走去。时危拍完了身上的草,疾行两步赶上,走在杨玦身边,与她保持着一拳的距离。她十分想像儿时那般去牵杨玦的手,忍了忍,还是攥起拳背在了身后。
一路上时危瞄了杨玦好多眼,后者却似乎毫无所觉,走得目不斜视,表情也始终如一。然而事实上,杨玦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淡然平静,她察觉到时危不断飘来的目光,和藏不住的欲言又止,心中甚是忐忑,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的时危并未察觉。
待到营地出现在了视线里,时危才终于下定决心,小声道:“阿玦,那个……外袍……”
“外袍”二字一出口,杨玦便止住了脚步,却也不回头,只是垂眸静立在原地,心中叹息这一刻果然还是来了。不该贪恋的东西,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时危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意料:“外袍背后沾了好些草,我给你抖抖再披上罢?”
见杨玦没有反应,时危以为她不愿,待要再劝,杨玦却脱下外袍递给了她。时危像是得了奖励般笑起来,连忙接过外袍抖干净了,又殷勤地为杨玦披上,还仔细抚平了衣上的褶皱。
杨玦安静地站在那儿,等到时危结束了动作,又安静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继续朝前走,在时危不能看见之处,眼中漪沦荡漾,还依稀藏着些许甜软笑意。
跟在后面的时危也偷着欢喜,心道阿玦这般当是已不生她的气了。
回到营地,时暮已经醒了,正顶着显然是仓促绾起的发髻,雀跃地捉着清央的衣袖同她说话。
清度见杨玦和时危一前一后回来,杨玦身上还披着时危的外袍,不由多看了杨玦几眼,才想起要问时危的事。
原来,清度告诉了清央她的决定,本想委屈清央先独行一阵,待到她报了恩,再到约定之处寻清央会合,继续一同游历。清央却拒绝了这份提议,言道也欲同时危等人同行,一是与时暮投缘,二是与她们同行亦是难得的历练。清度知清央一向是有自个主意的人,劝也无用,况且她们师姐妹不用分开亦是好事,便来征询时危的意思。
已多了一个清度,时危自是不介意再带上个清央,她看了看巴巴望着自己的时暮,笑道:“这下路上可有得热闹了。”
时暮见她答允,兴奋得扑到时危身上抱住,就差没亲几口了。时危故作嫌弃地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眼中却尽是宠爱。清央在一旁笑着摇头,连杨玦眼角也泛起可见的笑意。
待时暮乐够了,时危便把朔己传来的讯息,以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们。于是诸人填饱肚子后,便着手在附近四处探索。
幸而武南飞大约是个性急的,并未让她们等太久。第二日午后,时危就先后得到朔己两次传讯,一次是他们出城,另一次则是他们到了山脚下。
时危不知武南飞他们打洞需要多久,但想必至少也得花上一时半刻,便决定先观望一阵再寻合适的时机下地埋伏。
时危对时暮招了招手,唤她过来,俯身附耳说了几句,然后坏笑着对时暮挤了挤眼。时暮听完面露了然,跃跃欲试,就要跑去找初雪,却被时危按住了肩膀。
“急甚么,我话还没说完,”时危不怀好意地笑着,“一会我和阿玦带朔己、朔癸、初霁下去,地上的人就交由你调遣。如今清度和清央也算我们的人,她俩怎样安排,你自己看着办便是。”说罢也不给时暮拒绝的机会,一个转身便到了五步之外,只留给时暮一个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