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乔神色一变,转开脸看车窗外快速倒退的黑影,语气如常,“所以,杨警官今天找我吃饭、叙旧、道歉,真正目的是想要从我这里套话吗?”
“不是。”杨林森马上否认。
沈新乔却不罢休,“杨警官找错人了,我只是教育局办公室一个小主任,还是最没实权的部门,我自己都不知道,能给你提供什么信息?”
杨林森不再说话,在耍嘴皮子方面,他从来都不能在沈新乔身上占到一点便宜。
“况且......”沈新乔身体往后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笑,眼神却如冰一般冷,“教育局怎么管的了公安局?哪个领导有这通天的关系?”
“我说了找你不是这个原因。”杨林森皱眉辩解。
“不用解释,你说你的原因,我认我的结果。”
杨林森本来是个暴脾气,这么多年刀山火海里光脚走钢丝,本以为早修炼成刀枪不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谁能想到,一遇到沈新乔,全他妈完蛋。
他用力握紧方向盘,车开得飞快,急道,“你给老子闭嘴。”
沈新乔不依不饶,“行啊,杨老鬼,你敢超速,你闯个红灯给我看看,我下车就给交警打电话。”
“你有本事现在就打!”
“那你倒是闯啊——”
“我又不是傻逼,为什么要闯!”
“不是吗?”
......
沈新乔下车后,头也不回进了小区大门,朦胧夜色里,他背影挺拔修长,白衬衫像黑夜里清冷的月亮,挂在人心上。
杨林森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坐在车里喘了半个小时才开车离开。
沈新乔回家洗过澡冷静下来,开始认真琢磨杨林森那话。
他刚才生气是因为这么多年不见,杨林森第一次约他就带有目的性,道歉是真心的,套话也是有预谋的。
不过他倒不至于拿这事骗自己,难道白兰的事件快速拍板结案,真有教育部门施压?
而且他仔细回想在车里说那句话也不对,当时故意呛杨林森所以不讲道理,教育部门有通天关系的人并不是没有,可能还不少。
睡觉前脑子里不断响起杨林森另一句话——当时有任务,到底是什么任务要突然失踪,9年杳无音信?
沈新乔没告诉杨林森,在他离开的第二年,他去杨林森老家打听过一次。
那是一个藏在大山腹地的小县城,特产玉石矿,风景绝美,民风彪悍,杨林森家在当地很有名气,随便问几个人就打听到了。
从知情人口中得知,杨林森两三年没回老家了,他爸也不管他,自己过得潇洒。
死了老婆的有钱矿老板,又长得人模狗样,全县的小寡妇都不够他忙,哪有时间操心儿子是不是失踪了。
而且杨林森从小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因为学过武术,天天到处跟人打架,大家都说这小子不满18岁就得进监狱。
他爸每天被他气的要死,念着是亲生儿子硬撑着一口气。实在管不住时扔去当兵,结果被部队给收拾服了,复员后竟然当了警察。
所以他不回家,家乡人都不觉得奇怪,默认他终于坐牢了,只是好奇这家伙到底犯了什么大罪,判了几年?关在哪个看守所?
那人要领沈新乔去见杨林森爸,他没去,在当地呆了两天回去了。
沈新乔睁开眼睛,床对面衣柜上有一只闪着绿光的蝴蝶,在黑夜里孤独而神秘,仿佛是可以穿越梦境的那一只。
是他小侄女上次来时贴上去的,3岁的小女孩最喜欢花花绿绿的贴纸,沈新乔给她买了一沓,里面有几张夜光的,她喜欢的不得了,把家里贴的到处都是,晚上关了灯说自己变成了发光的仙女。
沈新乔在黑夜里无声地笑,他哥哥滑得像泥鳅般精明,嫂子木讷老实,两夫妻已经天差地别,又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各有各的性格,毫不相干。
思绪像那只绿色蝴蝶,没有方向胡乱地飞,沈新乔努力不让自己沉浸在无边的猜想里。
他想找杨林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任务,需要9年杳无音信,还是你不想再联系我。
夜晚总是让人犹豫,沈新乔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手机铃声炸响,吓他一激灵,心里骂了句脏话,警告自己一定要记得换铃声。
是任局长的手机号码,已经十二点半了,沈新乔没马上接听,躺着听了半分钟摇滚乐,才接起来。
“睡了吧?”电话里响起任局长稍显疲惫的声音。
“嗯,睡着了,没关系,您说。”沈新乔坐起来。
“打扰你睡觉了,我是怕早上来不及。”任局长那边有动静,像是在关门,“你明天早点去单位,上午9点要开一个三中学生自杀事件的报告会,你安排一下。”
“好,我来安排。”沈新乔问,“需要准备发言吗?”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