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娘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从窗户往外望,村里处处都燃起了炊烟,落日的余晖斜斜的照进村里,一派祥和宁静。
她缓缓的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手边安静睡着的婴儿,和站在床边欢欢喜喜看着婴儿的小男孩儿。从屋外透过去,隐隐绰绰看得见有个人影在忙碌,灶屋远远飘来一股米饭的香气。
芜娘的脑子尚且混沌,是谁?是谁把我从那扑天的大火中救出?看这情景,怕是户农家小院吧。缓缓的,她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哼哼,不知道那对狗男女被烧死了没!若是老天有眼,便收了那对毒鸳鸯去地府做对恩爱夫妻吧。
只是一转念,又想到自己那对可怜的儿女,是她的错,不该去上京,不该听信那无情郎的假话,把一双子女交付于他。都道“虎毒不食子”,也不知是那功名利禄和滔天富贵太熏心,竟生生将那心肝都粹了毒!想到此处,芜娘还是忍不住的落泪,为她的宇哥和锦娘,为她这仍旧苟活一世的孓然一身。她缓缓的闭上双眼,任凭泪水从两侧落入枕畔,胸口起伏难平。
“娘,你怎么落泪了?”
芜娘倏地睁开眼,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荡。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我的宇哥儿!她竭力撑起头,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奈何才刚使力,全身上下便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不得已,只能半撑着头,企图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
宇哥看见娘亲因为自己一句询问就开始想要下地,吓得赶紧扶助娘亲。
“娘!你快躺好!爹爹说你正虚着呢!” 说着,便开始给芜娘辗被角。那专注的眸子,倒真真能印出个“小夫子”的模样。
芜娘愣住了。眼前的,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吗?只是怎的竟是5岁的小模样?还不见再大些时候跟他爹学得那严肃正经的样子。再看看一角裹着绣花小袄的小脸,这分明是她还在襁褓中的锦娘啊!瞧,那耳垂中心圆润的痣,是她曾经抚摸过千遍万遍的啊!想着,她抑制不住的想要伸手抱起女儿,想要再次摸摸她左耳上的红痣。奈何刚一伸手,身子便撑不住倒回了床上。
“娘,你怎么了?爹爹说你不能乱动的!”
宇哥见自家娘亲一直没理他,还不停的乱动,急得眉头紧锁。他不想失去娘亲,不想娘亲又像之前那晚一样疼得一直叫。宇哥睁着水露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芜娘。两只小手紧紧攀着床沿,生怕一个眨眼,娘亲又出什么闪失。
芜娘抬起头,这才完全看清眼前站着的小人。
“宇哥……是你吗?宇哥……”这话问得急切又不确定。还一边试图用右手去触碰他,看看到底是不是幻境。
“娘!” 宇哥再也经受不住了。这两天,他一直沉浸在可能失去娘亲的恐惧中。娘亲生产那一晚,他不敢哭,他怕爹说他不是个小男子汉。直到亲眼看到小妹妹,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但娘亲一直没有醒,一直没有和他说说话,没有像以往那样抱着他,亲抚他的背,跟他说“哥儿不怕,有娘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