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风波过去后不久,便进入腊月。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准备年节的用品,逢人便是几句讨喜的话,也没有多少人还紧抓着芜娘家的事情不放,毕竟新年新气象,谁家不愿意过个高兴轻省的年节?
芜娘一大早起床,穿着厚厚的蓝水布棉袄,把小织锦和宇哥儿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今儿是年前最后一次去锦绣阁儿,也是年底分红的日子,芜娘难免有些激动。从李掌柜日益恭敬的态度和只言片语里,芜娘不难想象今年北方的绒袄卖得有多火爆。
她打算今日得了银子就存进钱庄,顺便置办年货,给孩子们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芜娘照例挎了篮子,张涵之背了个大背篓,里面放了小织锦的两套衣裳和一些尿布,还另垫了些被褥,怕一会儿手酸了抱不动她。
宇哥儿今儿个倒是穿了一身新衣,头上还带了顶小圆帽子,将头发在后边结了个小辫,若是不论背后背着的小书箱,倒像是哪家出来的富贵少爷。宇哥儿自出门开始便有些紧张,不同于以往进城的兴奋,今天的宇哥儿十分的忐忑。
青松学院的选拔是县城里读书人的大日子,每年想要进入青松学院读书的人如过江之鲤,而进入青松学院的人却是百里挑一。有夸张的说法说考入青松书院便过了鱼跃龙门的第一步了。此话不假,青松学院里最次等的学生也是秀才,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极了不得了。
宇哥儿要参加的是青松书院学龄儿童的测试,也算是最轻松的,只考些启蒙书籍,看学生是否口齿伶俐,聪颖早慧。说白了,便是看学生是否是个读书的苗子。此后每年学末再考一年所学,淘汰一部分不合格者,因此,最终能顺利从青松书院毕业的,大多学有所成。
但饶是青松,也是相对那些大人而言,对宇哥儿这样将将翻过六岁的孩童来说,并不简单。宇哥儿也意识到今天的重要性,把娘亲在家时嘱咐的“见到老师要行礼问好,见到同学要礼貌微笑……”等等全都默记了一次。满怀期待与忐忑的等待来自青松书院的考核。
到书院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一刻了。书院门口挤满了登记考试的家长和孩子。长长的队伍从青松书院的门口一路排到了南大街上。有的孩子还不及宇哥儿大,在双亲的指导下一字一顿地诵着三字经。
宇哥儿初次见识如此大场景,却还算淡定。牵着芜娘的手,也不东张西望,只一个劲儿地念念有词,间或问问张涵之,“爹爹,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句话应该怎么理解?岁寒是岁寒三友的意思吗?”
张涵之便仔细地给他讲解,却不过分深入,害怕引起宇哥儿的恐慌。
终于等到宇哥儿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些升高了,来得早的孩子陆陆续续地或得意或沮丧的走出来。
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先生拿出登记册,递给宇哥儿一支笔。
“姓氏,年龄,籍贯,一一写来。再交五十文报名费,若是考上了,便抵在学费里面,若是没考上,便算作考试费了。”
“是,先生!”宇哥儿仔细听着,拿起毛笔端正地在写上自己的大名和籍贯。再接过芜娘递过的纹银,恭恭敬敬地递给先生。
“先生请点好!”
“嗯~进去吧,你是第一百零三号。在考场找个空位坐下,答完题后举手示意考官,收卷后就可以出来了。小家伙,希望明年能见到你!”
“谢谢先生!”宇哥儿接收到芜娘鼓励地眼神后便拿着笔进考场了。芜娘本欲先去锦绣阁一趟,又不知宇哥儿什么时候出来,心里提心吊胆的,干脆在书院外的食舍里寻了个坐处,要了两盏清茶,静静等着。
“无需过分担心,宇哥儿的水平过这考试绰绰有余。”张涵之看芜娘眉头紧皱,出声安慰道。
但他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反而让芜娘感叹这外面的世界不容小觑。她看见考生中有一个只有四岁来的小孩子,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自信满满,讲得头头是道。宇哥儿虽然也从小受熏陶,却也是比之不过的。
没等多久,约半个时辰左右吧,宇哥儿便拿着笔探头探脑地出来了。脸上是那种明明想笑却生生憋住的表情。
“宇哥儿!这边!”芜娘接过扑过来的宇哥儿,开口询问。“考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