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商景辞忍不住大笑起来,更又火上浇油说,“阁主放心,本殿不会叫佳人久等的。”
话毕撩开轿帘,上朝去了。
曲意只觉人都走出老远,耳中还能听见那张狂笑声,恼人得很,她轻揉着额角,头晕得愈发厉害,不过片刻,困意翻天覆地爬了上来,她先是斜倚着靠了会儿,到底不大舒服,又见商景辞那侧置着软枕,心想他人现下不在此处,便不再忌讳,摸了过去,枕着软枕沉沉睡着了。
曲意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听见诸多嘈杂人声,又俱是男子,一时竟魇住了,又梦到商桀施施暴那日,她在梦中哭喊挣扎地死去活来,却迟迟等不到那咚咚叩门声,心中绝望悲痛至极,梦里梦外丝毫分辨不清。
“呦,阁主这是作甚,本殿一走便急着爬了本殿的床?”
商景辞上车时仍见曲意占着他的枕席,并未多想,走过去一把将曲意拉了起来,“醒醒吧,本殿去听家国大事,你这懒丫头却在这偷了一早上的觉,如今还不醒吗?”
“啊!”这一拉扯间,曲意终是自梦中脱身,无意识地惊叫了一声,吓得商景辞急急捂住了她的嘴。
“你可别叫,这还在宫门口呢,叫人听了去,我这一路千躲万躲地带着你可白费了。”
曲意本就尚未醒透,商景辞这一动作本不打紧,却着实又吓到了她,她惊慌地一把拍开了商景辞的手,双手抱膝,垂着头拼命向后挪腾着,软枕被挤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此声传入曲意耳中,不知误以为是什么,双手死死捂住了耳朵,浑身抖如筛糠,形容更加惊惧。
商景辞见她这般惊恐,一时怔住了,而方才触到她脸颊的手,此刻竟咸湿一片,沾了许多泪水。
商景辞缓了缓,不解问,“怎么了?”
凌素早先虽瞧见曲意睡得有几分不安稳,却只以为是外面官员下朝吵得她心烦,没有理会,此刻见她这般才慌了神,忙上前半蹲在她旁边,边顺着她的背,边柔声道,“阁主,你怎么了?”
见曲意没什么反应,凌素又伸手去抓她捂着耳朵的手,可她却抖得更加厉害,双手糊在了耳朵上一般,动弹不得。
商景辞不耐道,“行了,哪有你这样哄人的,没见她抖得更厉害了吗?”
商景辞料想她是做了噩梦,因而试探着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柔声哄道,“梦中皆虚,并无可惧,本太子现在这,万没有小鬼敢来犯事的。”
过了几息,见曲意并不排斥,商景辞又轻轻去扶曲意下巴,许是方才的话曲意听进了些,此刻竟乖顺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哭得通红的脸。
不知从哪里涌来一阵风,吹起了窗边纱帘,吹落了她眸中蓄满的两行泪水,曲意泪眼朦胧,顺着风的来处望去。
日上三竿,烈阳明晃晃地挂在天边,十分刺眼。
光影之下,曲意好似见着了当初救她的那辆马车,车后壁上仍旧刻着那一双淡雅的兰花。
曲意眼睫上犹沾着水雾,阻了视线,可未及她能确认,那马车便再度渐行渐远,一如当日。
曲意什么也不顾地急急向前扑了过去,欲要扑到那车窗前再细看看,叫住那车。
商景辞哪能知晓她心中所想,眼见她往前扑便忙往前凑了过去,接住了她,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安慰着,“没事的,只是做梦而已。”
而他这一动作,恰好压住了纱帘一角,纱帘落下,阻隔了曲意的视线。
曲意仿佛仍未醒透,此刻全然未觉自己被搂在谁的怀里,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身在何处,身边又是谁。
见视线被阻,她越发猩红了眼睛,只顾着伸长胳膊,用尽全力自商景辞身侧扯出那一角,再度将纱帘高高掀起。
刹那间,璀璨的日光呼啸着闯了进来,将车内二人相拥的姿势拉出一道缠绵动人的影子,只除去那女子拼命伸长了手臂够着什么。
剥去日光的壳子,外面行着众多下朝往外赶的马车,独独方才那一瞥所见,再无踪影,曲意的手终是垂下,全了影子的和谐。
“恩人”,曲意失魂般低喃一声,声音极小。
“恩人?”商景辞跟着重复了一句,却并未再得到曲意任何回音。
曲意许是折腾得累了,转瞬就又昏睡了过去。
原来当初城郊那事,始终是曲意心中梦魇,只是她怕姐姐为她犯难,这才故作从容,鲜有提及。屡屡梦回之时,除却胆战心惊,曲意独有一个遗憾,她只盼着能见上车中之人一面,道上半句“谢”字。
商景辞维持着这僵硬的抱姿实在难受,但见她又睡了过去,恐再惊着她,也不敢撒手,良久,待到曲意睡熟了,他才动了动,想要将曲意放躺下来,手掌无意间擦过曲意脸颊,这才发觉燥热异常。
他急忙道,“你看看你家阁主,可是发热了?”
凌素忙上前探了探曲意额头,竟似火炉般烫,随即从包裹中翻出丸药,给曲意喂下。
商景辞说,“如此一身武力,竟这般容易害病?”
凌素乍一听此问,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可转瞬又想起曲情的交代,此刻正好回了话,故带着三分怨念道,“平日自然不是这样,可为隐藏身份,阁主只得服了敛息丹,那丹药能使人暂时敛尽内力,脉象亦与常人无异,可习武之人日常消耗自要比旁人大些,想来是为此,阁主才一时不适应害了病。”
“照这般说,若遇上危急之事,可还能使力?”
“自是不能,殿下当我阁里的药是闹着顽的吗?”
“没有解药?”
“没那个东西,这药原是给那些阶下囚卸力用的,若做了解药,不是留了空子给他们钻。”
商景辞垂眸望向烧得面色潮红,痛苦不堪的曲意,虽说是为隐藏,但她心中究竟作何想,他实在想不明白,若说信他,凌素尚还坐在对面,若说不信,习武之人没了内力傍身,就像那没了膀子的鸟在悬崖边上蹦跶,悬之又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