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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室的灯亮了一夜。
惨白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映照着阮柳鸢眼下浓重的青黑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肩膀僵硬得像两块冰冷的石头,只有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机械地移动,发出单调而急促的敲击声。
昨晚那场耻辱的巅峰赛,FrostRiver那个冰冷的ID,还有那条刺眼的“加油,小朋友”的留言,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视网膜上,反复灼烧。羞愤和屈辱啃噬着她的神经,也点燃了一种近乎自虐的偏执。
她要变强。
强到足以碾碎那份居高临下的“善意”,强到让江笙再也不能用那种看后辈、看“小朋友”的眼神看她!
于是,训练室成了她的牢笼,也是她的战场。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昨晚那场被碾压的对局录像,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江笙的每一个走位,每一次技能释放的时机,每一次看似随意的眼位布置……她都像面对最艰涩的密码一样,反复拆解、揣摩、试图理解那冰层之下深不可测的战术逻辑。
“这里…她是怎么知道我会在那个时间点入侵的?”
“这个探草…预判?还是经验?”
“拉扯的节奏…完全被她掌控了…”
越看,阮柳鸢的心就越沉。昨晚的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的判断,此刻冷静下来复盘,她才真正体会到那种全方位的、令人窒息的差距。江笙的操作或许不是最华丽炫目的,但那份渗透在每一个细微决策中的沉稳、预判和全局掌控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让她每一次自以为是的突袭都显得幼稚而莽撞。
挫败感再次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个人能力的极限在哪里?团队…她真的能信任团队吗?墨痕的质疑,范明落的怯懦,还有思瑶琳那些听起来很有道理却让她束手束脚的战术分析…她烦躁地关掉录像,点开排位,再次一头扎进单排的厮杀中,试图用更极限的操作来麻痹自己,证明自己。
上午九点,QSF的其他队员陆续来到训练室。看到阮柳鸢依旧坐在那里,屏幕上是激烈的排位画面,眼下乌青,脸色憔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大家都默契地放轻了脚步,没人敢去打扰。
墨痕皱着眉看了阮柳鸢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径直走到自己位置坐下,也打开了训练软件。范明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绕开阮柳鸢的椅子。闻堰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被思瑶琳一个眼神制止了。
思瑶琳走到自己的位置,没有立刻开机,而是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开始在上面快速勾勒着什么。她的表情专注而冷静,仿佛训练室里压抑的气氛与她无关。
时间在沉默和键盘敲击声中流逝,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直到临近中午,战队经理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都停一下。”经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联盟刚发来的通知,下一轮赛程调整。我们后天…打RHW。”
“什么?!”墨痕猛地抬起头。
“后天?!”闻堰失声叫道。
范明落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就连一直沉浸在排位中的阮柳鸢,敲击键盘的手指也骤然停顿,屏幕上她操作的英雄因为这一瞬间的失神而被对手抓住机会击杀,灰色的死亡界面映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RHW。
江笙。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训练室压抑的沉默,也精准地劈中了阮柳鸢紧绷的神经。刚刚压下去的屈辱和战意瞬间被点燃,混杂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和…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微弱的悸动。
“怎么会这么快?”思瑶琳合上笔记本,眉头微蹙,“按照原赛程,我们应该还有一周缓冲期。”
“赛程冲突,临时调整。”经理叹了口气,“对手是RHW…对我们来说,是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机会。”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阮柳鸢身上停留了一瞬,“时间很紧,下午开始,全力备战!分析组会把RHW最近的比赛资料整理好送过来。”
经理离开后,训练室陷入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如果说之前的压抑是失败的阴霾,那么此刻,空气中则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窒息的凝重和对绝对强者的本能畏惧。
墨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打RHW?怎么打?我们现在这状态,上去不是送菜吗?”
范明落声音发颤:“江队…她的霜语者太可怕了…”
闻堰也苦着脸:“还有寒昭的指挥,柳若曦的支援…根本没得打啊!”
队员们的悲观情绪像冰冷的潮水蔓延开来。面对那座名为三冠王的高山,刚刚经历三连败的QSF,似乎连仰望的资格都显得如此勉强。
“闭嘴!”
一个冷冽如冰刃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切断了所有的抱怨。
阮柳鸢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面对着众人。她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布满血丝,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昨晚的挫败和此刻队友的怯懦,如同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激烈冲撞,最终化作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还没打就认输?”她站起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一一扫过墨痕、范明落、闻堰,最后落在思瑶琳身上,“怕了?怕了就滚出去!QSF不需要废物!”
她的话语尖锐刻薄,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个人心上。墨痕被她激得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想反驳,却被阮柳鸢眼中那股慑人的气势压了回去。范明落吓得缩了缩脖子。闻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RHW很强,三冠王。”阮柳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在寂静的训练室里清晰回荡,“但那又怎样?我们输给过他们一次,不代表会永远输下去!”她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现在!立刻!马上!开始研究他们!找出他们的弱点!制定战术!”
她不再看队友的反应,径直走到训练室中央的白板前,拿起黑色记号笔,用力划掉上面残留的、关于上一场失败的复盘痕迹。笔尖划过白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