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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前赛抽签仪式前两天,QSF基地的医疗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苦涩药膏混合的独特气味。阮柳鸢右手缠着崭新的绷带,比之前轻薄许多,但固定夹板的存在依旧醒目。队医最后一次检查完缝合线,松了口气:“恢复得不错,线可以拆了。但夹板还得固定一周,这期间绝对禁止高强度训练!日常操作可以,想打排位赛?门儿都没有!”
“知道了。”阮柳鸢声音闷闷的,眼睛盯着自己拆线后还带着粉红疤痕的手背。那道疤像一条扭曲的荆棘,盘踞在她曾经掌控雷电的地方,时刻提醒着“熔岩断刃”的惨败和那管来历不明、气味却刻进记忆的药膏。
“喏,药膏继续涂,一天两次。”队医把那个白色药管塞回她手里。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管身,那股清冽的草药薄荷味再次钻进鼻腔。阮柳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像被烫到,随即又迅速握紧。她面无表情地将药膏揣进队服外套口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僵硬。
走出医疗室,训练室震耳欲聋的键盘敲击声和吼叫立刻涌来。墨痕的嗓门最大:“落哥!左边!左边草丛!闻堰你顶上去啊!琳姐救我——!” 屏幕上,QSF四人正在打一场激烈的训练赛,对手是次级联赛的一支强队。少了阮柳鸢这个核心打野的绝对压制力,团队明显有些滞涩,墨痕的战士顶在前排压力巨大,范明落的输出环境也变得恶劣,全靠思瑶琳的中单拼命游走支援和闻堰的卖命开团在苦苦支撑。
阮柳鸢靠在门框上,沉默地看着。屏幕的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着内心的焦躁。她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管药膏光滑的表面。
“鸢队!”墨痕抽空瞥见她,吼了一嗓子,“你手好了?快!这帮崽子趁你不在嚣张得很!”
“闭嘴打你的!”阮柳鸢冷冷回了一句,目光却没离开屏幕。她看到思瑶琳的灵咒师一个精妙的预判走位躲开了对方打野的致命Gank,反手一套技能配合闻堰的强控打残了对方中单,为范明落创造了收割空间。
“Nice!”范明落低吼一声,拿下双杀。
屏幕上的QSF在逆风中打出了一波漂亮的防守反击。虽然过程惊险,虽然配合远不如她在时流畅,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和狼狈,但那股子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带着血性的韧性,却异常鲜明。
阮柳鸢插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松开了药膏管。心底那团因无法上场而焦灼燃烧的火焰,似乎被这笨拙却顽强的反击浇熄了一丝。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不甘,担忧,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慰?她的荆棘,即使暂时蛰伏,她的队友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命生长。
“漂亮!”训练赛结束,QSF险胜。墨痕摘下耳机,抹了把汗,对着阮柳鸢咧嘴一笑,“看见没?没你我们也能啃下硬骨头!”
“啃得满嘴血而已。”阮柳鸢嗤了一声,走过去,用左手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墨痕的脑门,“刚才那波越塔,你技能交早了0.5秒,差点害死琳。”
墨痕捂着脑袋嗷嗷叫:“我那不是怕他们跑了嘛!鸢队你手没好就别打人啊!”
“打的就是你。”阮柳鸢绕过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训练椅冰凉,旁边的战术板上还钉着那张已经有些卷边的“熔岩断刃”邀请函。她没有开电脑,只是看着队友们兴奋地讨论刚才的细节,思瑶琳冷静地点评着每个人的失误和亮点。
“琳,”阮柳鸢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讨论声瞬间安静下来。她没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自己缠着夹板的右手上,“RHW那种‘无声指挥’…我们有没有可能…学?”
思瑶琳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很难。那需要极高的默契和长期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而且,核心在于江笙队长那种在高压对抗中还能分心指挥的大脑…”她顿了顿,看向阮柳鸢,“不过,我们可以尝试简化。比如,设计几个最常用的战术指令,用特定按键(非技能键)的快速连点来传递,类似…摩斯电码的简化版。”
“摩斯电码?”范明落好奇。
“嗯。”思瑶琳点头,“比如,快速点两下‘B键’代表‘撤退’,三下‘T键’代表‘集火目标’,长按‘G键’代表‘准备越塔’…需要极快的手速和注意力分配,初期失误率会很高,但…值得一试。”
“干!”墨痕一拍大腿,“听着就刺激!练!从今天就开始练!让RHW那帮家伙也尝尝被阴的滋味!”
阮柳鸢看着思瑶琳眼中跳动的光,又看看墨痕和范明落、闻堰跃跃欲试的表情,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她伸出左手,拿起桌上的一支马克笔,在战术板空白的角落,用力写下一个词:
**[无声之网]**
“目标,”阮柳鸢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在季前赛之前,把这网,给我织出来!不求像RHW那么精密,但至少要…能绊他们一跤!”
“是!”训练室里响起整齐的应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接下来的日子,QSF基地的画风变得更加诡异。除了常规的训练赛和战术复盘,队员们经常两两配对,在自定义房间里进行着外人看来如同“手抽筋”般的练习——疯狂地、有节奏地敲击着键盘上非技能区的按键,同时还要完成补刀、走位甚至小规模对抗。键盘噼啪作响,如同密集的鼓点。
“落哥!集火!三下T!三下T啊!你按了四下!”
“闻堰!撤退信号!B两下!不是长按!你按成准备越塔了!”
“啊!我手要抽筋了!这比打十个野怪还累!”
抱怨和哀嚎不绝于耳,失误更是家常便饭。有时一个错误的信号发出,直接导致队友冲进人堆送死,引来一片笑骂。但没人放弃。阮柳鸢虽然无法进行高强度操作,却成了最严厉的监工和“信号接收器”。她坐在训练室中央,戴着耳机,闭着眼,仅凭耳机里传来的、队友疯狂敲击特定按键发出的、被软件放大和过滤后的独特节奏声,来判断他们试图传递的指令。
“墨痕,你想表达‘入侵蓝区’,但你按的信号是‘请求支援’。”阮柳鸢闭着眼,声音冰冷地指出。
“靠!这‘G’键和‘F’键挨太近了!”墨痕哀嚎。
“借口。”阮柳鸢眼皮都没抬,“继续。错一次,加练半小时。”
训练室的气氛既痛苦又充满一种奇异的凝聚力。思瑶琳则埋头在数据海洋里,优化着编码方案,试图找到最不容易误触、最符合操作直觉的键位组合。她甚至设计了一个小小的辅助程序,能在队友成功发出正确信号时,在游戏界面边缘给出一个极细微的视觉反馈。
休息时间,闻堰瘫在椅子上,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我感觉我快不会正常打游戏了…看到野怪都想按三下T集火它…”
墨痕灌着功能饮料,有气无力:“你就知足吧,琳姐说等练熟了,下一步是要我们在团战里一边操作一边发信号…那才是地狱。”
阮柳鸢没参与抱怨,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云汐市阴沉的天空。右手夹板下的伤口传来隐隐的痒意,是愈合的征兆。她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管药膏。冰凉的触感和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让她烦躁的心绪莫名地平复了一丝。她拿出药膏,拧开,挤出一点淡绿色的膏体,仔细地涂抹在拆线后的疤痕上。动作有些笨拙,只用左手。药膏带来的清凉感暂时压下了那恼人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