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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通道的光线比场馆内晦暗许多,将阮柳鸢的身影拉得细长。她靠在冰凉的金属墙壁上,缠着绷带的右手垂在身侧,指节因为刚才台上那一握而传来细微的酸痛。赢了。干净利落。可胸腔里那股因胜利燃起的火焰,却在走下舞台、远离聚光灯的瞬间,被某种更汹涌的情绪覆盖——一种被狩猎者盯上的、冰冷又灼热的预感。
她需要冷静。需要把赛场上那种近乎燃烧的专注从血管里剥离出来。
通道深处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规律,从容。阮柳鸢的脊背瞬间绷紧,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她没回头,但眼角的余光已经捕捉到那抹珍珠白的衣角从拐角处转出。
江笙。
她身边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笑容殷勤的中年男人,正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手里递过去一份烫金的文件。“江队长,您看这个独家赞助的条款,绝对诚意十足!我们‘星耀科技’在云汐市的影响力您是知道的,RHW和我们合作,绝对是双赢!只要您点头,后续的推广资源…”
江笙脸上挂着温雅得体的浅笑,微微颔首听着,脚步却并未停留。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通道,掠过靠在墙边的阮柳鸢,没有任何停顿,如同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镜片后的眸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在观战席上那凝重的审视只是一场幻觉。
“王总,赛事期间,战队有规定,不单独洽谈商业合作。”江笙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具体事宜,请联系我们俱乐部的市场部经理,他会给您专业的评估和建议。”她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那份递到眼前的文件挡开。
那位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还想再争取:“江队长,机会难得啊!您看…”
“抱歉,失陪。”江笙微微颔首,不再给对方纠缠的机会,步伐从容地继续向前,方向正是阮柳鸢所在的通道出口。
阮柳鸢依旧维持着靠墙的姿势,下颌线绷紧,视线低垂,盯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尖。她试图将全身的气息都收敛起来,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股清冽的淡香混合着某种高级纸张和油墨的味道,无声地弥漫过来,侵占了原本属于灰尘和消毒水的空气。
一步,两步。
江笙从她面前经过。珍珠白的丝质衬衫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柔润的光泽,衣料摩擦发出极细微的窸窣声。
阮柳鸢屏住了呼吸。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
江笙的脚步,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不是停留,更像是被地面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平绊了一下。她的身体,带着那股清冽的气息,非常自然地、极其短暂地朝阮柳鸢的方向倾斜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
她的右手,那只骨节分明、曾握过无数冠军奖杯的手,修长的指尖似乎是无意地、轻轻擦过了阮柳鸢垂在身侧、缠着绷带的右手手腕!
一点微凉、一点柔软、带着人体温的触感,如同烧红的针尖,猝不及防地刺穿了绷带的阻隔,狠狠扎进阮柳鸢手腕的皮肤!
嗡——!
阮柳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拍!她猛地抬起头,撞进江笙近在咫尺的视线里!
江笙似乎也因为这意外的触碰而微微侧过头。镜片后的眸光深不见底,如同幽静的寒潭,清晰地映出阮柳鸢瞬间失血的脸和那双骤然睁大的、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尴尬的神情,依旧是那副温雅从容的面具,只是唇角那抹弧度,在阮柳鸢惊骇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加深了一丝。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玩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通道里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场馆喧嚣,和两人之间这无声的、惊心动魄的对峙。
阮柳鸢甚至能看清江笙根根分明的睫毛,看清她镜片上自己那张惊惶失措的倒影。那微凉的指尖触感如同跗骨之蛆,在手腕的皮肤上疯狂灼烧!她想抽手,想后退,想用最凶狠的眼神瞪回去,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得无法动弹!只有胸腔里的心脏在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江笙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她的状态。然后,她的视线极其自然地向下,落在了自己刚刚“无意”触碰过的、阮柳鸢缠着绷带的手腕上。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事不关己的审视。
接着,那个微哑的、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直直钻进阮柳鸢的耳膜:
“手…”
“还是这么凉。”
“小阮队长。”
话音落下的同时,江笙已经极其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那仿佛只是随意搭了一下的手。她不再看阮柳鸢一眼,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触碰和那句暧昧到极点的话语从未发生。她迈开脚步,从容不迫地从阮柳鸢身边彻底走过,只留下一缕清冽的余香和那句如同烙印般刻在阮柳鸢神经上的低语。
高跟鞋的声音不疾不徐地消失在通道尽头。
阮柳鸢依旧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塑。手腕上那被触碰过的地方,如同被烙铁烫过,滚烫得让她浑身发抖!江笙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那句带着叹息的“手还是这么凉”,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中疯狂放大、旋转!
故意的!
她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绊了一下?什么无意触碰?都是假的!她就是…她就是…
巨大的羞愤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被彻底掌控的恐慌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阮柳鸢!她猛地抬起那只被触碰的手腕,死死地盯着缠在上面的白色绷带,仿佛要将那层布料连同底下被玷污的皮肤一起烧穿!她用力地、几乎是粗暴地用另一只手的手背去擦拭手腕,想要抹掉那根本不存在的触感和温度!
“鸢队?”思瑶琳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从通道另一头传来。她走过来,看到阮柳鸢脸色煞白,眼神发直,正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手腕,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狂乱。“怎么了?手不舒服?”